被暴力拖下飞机 数年后发声:“他们以为我是中国人”

意外发生了。

在这趟已经满员的航班中，美联航想要再搭载4名员工。机务人员先是询问机上的乘客有没有人愿意推迟飞行，后又提出会提供旅行券、住宿和稍后的航班以换取他们的座位，但没有人接受。

这时，美联航机组随机选择了4位乘客，让他们“非自愿”地下飞机改行程。这其中，就有这位亚裔医生。

其他三人尽管不是很乐意，但仍按指示离开了飞机。而Dao的情况不同，第二天有病人等着他做手术，他的行程无法更改，因此他在接到指示后，很有礼貌地拒绝了离开飞机的要求，?“我不能下飞机，我是一名医生，我必须去医院。”

机组的主管粗暴地表示，“好吧，那我只能报警，把你护送下飞机。”

在僵持中，美联航的机务人员叫来了三名警卫，他们企图使用暴力手段将Dao拖下飞机。

在带走的过程中，Dao被蛮横地直接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他被从过道上生硬地拖走了，头撞到了扶手上瞬间血流满面，头部和嘴部受伤，已经失去了意识。

周遭目睹了这一场景的乘客全部惊呆了，有乘客把这个恶劣的过程拍了下来放到了网上，瞬间引起了轰动。

这就是震惊全美的4·9美联航驱逐乘客事件。

完整视频请戳↓

视频在网上发酵开来之后，无数网友对美联航的暴力行为表示愤怒。很多官员开始呼吁要对该事件彻查，时任总统特朗普也在第一时间批评美联航，称其对待Dao的方式“可怕”。

当天，美联航发了一份声明，称之所以有四人被“请”下了飞机，是因为该航班被“预订”了，暗示美联航的行为是情有可原的。

一天后，美联航CEO奥斯卡·穆诺兹发表了一份阴阳怪气的“道歉”声明：

“这对我们所有在美联航的人来说都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对于不得不重新安置这些顾客，我深表歉意。我们的团队正紧锣密鼓地与相关部门合作，并对所发生的事情进行详细自查。我们也正在联系这名乘客，直接与他对话，进一步处理和解决这种情况。”

仅仅对“重新安置”的乘客表示道歉，对恶劣的暴力驱赶只字不提，轻描淡写地把这个事件淡化成一次机组安排上的问题，字里行间充满了傲慢。

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当时对这份“道歉声明”的点评是：kind of（算是吧）。

后续证明，奥斯卡·穆诺兹确实并不感到抱歉，马上，这位CEO就被人扒出来，在发表声明后的几个小时，他就给美联航员工群发了一封邮件，赞扬机组人员遵循既定程序的行为，并称Dao为“破坏性”和“好战”的人。

但真相并不是几篇新闻稿就能被掩盖的，有多名在现场的乘客立刻站出来作证，Dao并没有像这位CEO说的那样。乘客Jason Powell表示，Dao当时的表现很有礼貌，实事求是。

Jason也锤了是美联航自己要塞人才导致位置不够的，并没有被预订。

舆论没有使美联航低头，但是股价可以。

在事件发酵后，美联航的股价急转直下，CEO的那份“道歉声明”让股价跌得更厉害了，给美联航造成数以亿万计的损失。两天后，奥斯卡不得不紧急发了一份补充声明，道歉并承诺此类事件再也不会发生在美联航的飞机上。

“和大家一样，我对这次航班上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安，我向被强行带走的乘客和机上所有乘客深表歉意。任何人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虐待。我想让你知道，我们承担全部责任，我们将努力让一切回到正轨。”

4月12日，奥斯卡参加了一次电视采访，他被问道：“你认为（Dao）有任何过错吗？”?

沉默了将近3秒，他回应说：“没有，他是坐在我们飞机座位上的付费乘客。”

主持人还问他目前为止你有联系上Dao医生吗，奥斯卡说还没，我的团队一直在跟他联系。我想亲自跟他道个歉。

“经历此事件后，你会辞职吗？”

奥斯卡：“不会。”

4月13日，Dao的女儿Crystal和她的律师在芝加哥举行了新闻发布会。

一位目击者曾告诉《华盛顿邮报》，他听到Dao在被暴力拉拽的过程中说“我被选中因为我是中国人”，后在发布会上Crystal有作说明，他父亲是越南裔。

律师透露Dao因为这次事件鼻子骨折、两颗门牙脱落、鼻窦损伤和严重脑震荡，可能需要手术，他眼下希望能够安静养病，永远不再踏上飞机。

在新闻发布会上发言后不久，美联航再次做出回应，道歉并承诺“纠正这件事”。声明里称：“美联航CEO和公司多次致电Dao医生表达我们衷心和最深切的歉意。”

但女儿Crystal说，并没有接到这位CEO的电话和道歉。

在伤人事件中，有3名芝加哥航空部（CDA）警员负有直接的责任。

在Dao事件发生后不久，3名警员和他们的主管均被强制行政休假。

芝加哥市监察长办公室于 2017年10月17日发布了调查结果，确定这四名警官违反了芝加哥市的人事规则。

通过强行将乘客从飞机上带走，将非威胁情况升级为身体暴力情况；过度用力导致乘客的脸撞在扶手上，导致乘客脑震荡、鼻子骨折和两颗牙齿脱落；?在两份报告中做出了误导性陈述，在一份报告中存在重大遗漏；?警长故意从报告中删除重要事实，并在没有所有必要信息的情况下批准报告。

作为回应，芝加哥航空部解除了其中两人的职务，并对另外两人进行了5天的停职。

奥斯卡此前晋升为美联航主席的计划也被推迟，2019年，他宣布即将从美联航调任，成为母公司联合航空控股的董事长，任期一年。

目前在linkedin上查看，他是退休状态。

2017年4月27日，负责代理此案的律师给包括央视记者在内的媒体发来邮件，称美联航已与Dao达成和解协议。但作为条件之一，协议的具体内容和涉及的金额保密。

据悉，和解的其中一项规定是Dao不能起诉芝加哥市。

事实上，无视乘客这件事，美联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选择亚裔乘客下飞机，甚至不友好，是美联航一贯的歧视行为。

早在2013年11月，3名中国旅客因为座位分配有错、航班延误等问题，向美联航投诉，傲慢的美联航竟然说：我们在中国不设投诉电话，你们自己去网站上写投诉申请吧。

2013年5月，还是美联航，又是机票超售导致无法登机，中国旅客刘某与美联航纽约机场柜员理论，柜员竟然冲撞刘某，并撕碎他的登机牌，投诉后，美联航拒绝道歉，甚至说“员工纪律行为是机密，不能泄露”。

●?刘先生从垃圾桶里找回的登机牌碎片

在差旅乘客论坛上，一位中国网友爆料，又是因为美联航超售，他赶到东京机场才发现自己航班被取消，问美联航为什么不提前通知，美联航竟然说，我们没义务告诉你。

2015年底，还因为对残疾乘客态度恶劣，美联航被空管部门处以罚金。

有中国网友曾在网上吐槽美联航：“我个人经验，美联航免费我都不会坐，不说空乘长相，服务态度特别恶劣，你要什么都是随他们心情来，根本没有客户服务。”

为了拼命提高利润，美联航早已把乘客利益抛到九霄云外了。

2019年，时隔2年后，Dao接受了ABC News的采访，第一次公开谈起了这次可怕的经历。

Dao医生表示，自己在事后观看了这个视频，第一次看后自己直接哭了出来。

可以看出，隔了这么久，当谈起该事件时他仍身体紧绷，整个采访也数度哽咽：

“你可以听到自己痛苦的叫声”，“我不知道，我就是哭了出来。”

Dao回忆说整个事件的发生非常突然，自己从来没想到这个事情会发展到肢体冲突这么严重。

当主持人问起看到女儿为了他挺身而出，召开新闻发布会时，Dao的肢体反应：

“我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了她，我哭了出来。”

Dao在被拖下飞机后，一度又回到了飞机上，最终已经神志不清的他被担架抬走了，他直到在医院中醒来才知道他已经上了新闻头版。

事发后最开始几个月是“可怕的”，医院工作人员对他进行了自杀监视，后来他又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重新学习走路。

尽管事件已经过了两年，他仍然存在睡眠问题以及注意力和平衡方面的问题。虽然事发前他已经跑了20多场马拉松，但Dao说他现在只能跑大约3英里。

外界的高度关注也给他的身心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自己所有的隐私都被挖了出来，甚至他曾经被暂停过行医执照的事儿也被广泛报道。

Dao表示，他不得不好几个月都不出房门一步，也没办法去工作了。

疗伤时，Dao一直计划，如果他康复了，他将把时间投入到慈善工作中。康复后，他履行了他的承诺，已经退休的Dao开始投身于慈善事业，他陆续参与协助德州哈维飓风的灾民，并前往越南和柬埔寨帮助没有电的村庄安装太阳能。

有一次在慈善救助时，有一位老人认出了他：“你是不是飞机上那一位？”他感慨地含泪说道，“这让我很感动”。

直到现在，他终于把那场意外对他人生的影响转化成了积极的力量，正因为此，航空界得以改变优化它们的一些规定。

在这次事件后，有发生了什么改变吗？很大。

在美国，自2017年以来，非自愿拒绝登机事件已全面大幅下降。

拿2021年与2017年相比，每10,000名乘客的非自愿拒绝登机率下降了54%以上。2017年至2021年间，非自愿拒绝登机率下降了96%以上。

航空公司并未停止超售航班，但航空公司开始更加主动和慷慨地为自愿放弃座位的乘客提供奖励。

在很多情况下，航空公司会主动通过电子邮件询问客户是否愿意让座以换取补偿，补偿费用有时会高达5000美金。

这次采访后，节目组联系了美联航，以下是他们的声明：3411航班事件对于美联航来说具有决定性，作为一家公司我们有责任确保从那次经历中吸取教训。

采访进行到尾声，主持人问道：“你原谅他们了吗？”

Dao立刻回答：“是的。” 他前一秒还处于防御状态的肢体瞬间舒展开来。

对于那些粗暴把他拖下飞机的人，Dao说他并不对他们感到生气，他们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他们不得不做那些。如果他们不执行，他们可能会失去工作。

主持人最后问Dao，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会不会想做一个改变。

Dao回答道：“事情的发生都是注定的，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虽然这造成了个人的悲剧，但此后的结果有了积极的影响，从这一点看，这是值得的。再回到一次当时的时刻，我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目前，Dao仍然坚持在社区里做慈善服务，和老伴儿平静地在小镇生活，安度晚年。

2021年3月16日，记录该事件的书籍出版，书中以该事件为引子，讲述了Dao医生的生平经历，文字记录了这位越南籍移民如何从祖国战场上死里逃生移民到美国，并一直与歧视做斗争的故事。

书名透露了这位亚裔老人一生的坚持：

“我拒绝在通往美国梦的路上，放弃我的座位（Dragged Off: Refusing to Give Up My Seat on the Way to the American Dream）。”

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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