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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3月1日上午,第78届美国金球奖揭晓,华人女导演赵婷凭借《无依之地》获得最佳导演奖。她成为首位获得这一奖项的亚裔女性导演。
1999年,赵婷17岁,从伦敦搬到洛杉矶,住进市中心韩国城的一套公寓里。她发现,现实的美国跟她在电影和音乐录影带里看到的完全是两个世界。这也激发了她对真正美国的好奇心,在马萨诸塞州的曼荷莲学院读本科期间,她选择主修美国政治学。在美国的前十年,赵婷虽住在东西两岸,但她对广袤的美国腹地始终充满好奇。读完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电影研究生后,她将目光投向南达科他州的印第安保留地,先后拍出和非专业演员合作的两部长片《哥哥教我唱的歌》以及《骑士》。两部电影在2015年和2017年入选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哥哥教我唱的歌》获得2015年戛纳电影节金摄影机奖,这一专门颁给导演处女作作品的奖项提名。 拍摄这两部电影时,赵婷是一直在路上的状态,有时睡在车里,有时睡在野营地,当麦克多蒙德把纪实文学作品《无依之地》发给赵婷看的时候,她立即被吸引了——她知道这个世界的存在,但不知道这个世界这样宽广。 作家杰西卡·布鲁德的《无依之地》记录观察的是在美国居住在拖车或者房车里的退休人群。他们夏天在加州圣贝纳迪诺山上的野营地里做监管员,九月在北达科他州的甜菜地挥汗如雨,年末节日期间在肯塔基州的亚马逊仓库调集商品,一天十小时的工作时间内,有些人可以在仓库里来回走上24公里。他们有些人选择并享受这样随季节迁徙游牧般的生活,不受物质生活的制约,有些人则是在2008年经济衰退之后失去住房,迫于生计把家搬到了路上。 麦克多蒙德饰演居住在内华达州的石膏矿小镇上菲恩(Fern),因为经济衰退,石膏厂倒闭,小镇消失在地图上,61岁的菲恩不得不住进房车里,开始探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赵婷把书中真实记录的几位人物也拍进了电影里,让他们成为了故事的一部分。 《无依之地》拍摄历时四个月,跨越五个州,赵婷和麦克多蒙德在拍摄期间都住在自己的房车里。赵婷坦承拍电影是耗费精力的,它是一种生活方式,“如果你幸运,你拍电影的经历会给你探索和成长的机会。” 在年度人物的拍摄间隙,二十岁出头的制片助理鼓起勇气和她搭讪,告诉赵婷自己也在拍短片,每当想放弃的时候会想到她的电影《骑士》里骑手们在马背上坚持的8秒钟,赵婷对她说,“作为一个年轻的女性导演,要把不放弃当做你的责任。”拍完临走,助理跟她道别,她又重复了一遍,“不要放弃。” 2020年9月11日,《无依之地》在全球四个影展同日首映——威尼斯电影节、多伦多电影节、纽约电影节以及特柳赖德电影节。原本应在科罗拉多举行的特柳赖德电影节将影片展映安排在了加州帕萨迪纳的玫瑰碗体育场。电影节主办方把停车场区域改建成了汽车戏院,300多辆小轿车和电影非专业演员们的拖车、房车齐聚在此。 到这天为止,洛杉矶地区北面安琪拉国家公园里的“山猫”野火已经肆虐了六天,帕萨迪纳因靠近火区,居民都收到了撤离的预警。整个地区因为空气中猛增的颗粒物变得灰蒙蒙,天上挂着可直视的橘红色的太阳。 就在达到首映场地前两个小时,赵婷得知《无依之地》夺得了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这一天,成为了赵婷今年最重要的“时刻”—— “那是非常忙碌的一天。因为《永恒族》有很多会议,我暂住在我经纪人洛杉矶的家中。那天是我们在威尼斯电影节的首映日,也是威尼斯电影节的最后一天。早上六点,做了(映后)问答环节,然后一天都是《永恒族》的会议,之后我就打了个盹儿。醒来后我走进客厅,所有人都在庆祝。我就问,“发生了什么?”但我根本没时间反应,我们很快收拾好,就得去玫瑰碗了。 所有电影里的拖车族都来参加了特柳赖德的首映礼,我想的就是,天啊,我们赢了金狮奖,我们必须要告诉大家。斯万基(《无依之地》非专业演员之一)还问我金狮奖是什么,我告诉她那是很好的东西。这一切在我见到我的团队、所有的演员和电影里的非专业演员之后才感到真切。在得知获奖之后的两个小时,我终于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了这部电影。 我们都因为疫情封锁分开很久,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所有人又聚在了一起。你看到这么多车,那些住在房车里的人们从全国各地赶来,他们旁边是我在这行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还有我《无依之地》的团队和《永恒族》的团队,我们好久没见了。虽然我们(因为疫情)还不能太靠近彼此,但我站在台上,知道那一片鸣笛声和闪烁的车前灯后面是我的族人(tribe)。那一刻我觉得我可以讲故事,并且和这样一群人分享是非常幸运的事情。这跟金狮奖没有太大的关系,重要的这段经历,提醒我为什么要拍电影,因为通过讲故事,我们可以分享共同的人类经验。 那天的天空因为大火是橘色的,天黑下来的时候,你可以看到在所有汽车前灯光束里飘洒下的野火灰烬。这让我想到我们的祖先围坐在山洞里的篝火边,那种深切的人类想要通过分享故事和彼此交流的基本需求,这对我来说非常震撼。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们与他人相连,不管情况有多糟糕,我们需要这样的人情纽带。” 专访赵婷: 我这辈子都是个局外人 智族GQ:你在国外学习,也体验了很多不同的文化——中国、英国、美国。这段经历对您有什么影响? 赵婷:(这段经历)绝对给了我不同的视角。它给我了去观察别人如何生活,了解他们如何看待世界的机会。最重要的就是提醒我,人和人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同。 智族GQ:你如何定义你的身份? 赵婷:人类。 智族GQ:你的电影多关注生活在边缘的人们,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成功的人。您认为他们身上什么特质吸引了您? 赵婷: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是个局外人,很自然就被局外人吸引。每次当一些事情变得常态,我就会失去兴趣。我总是想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生活方式,这些在阴影中的故事还有没有另一面。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被养育的方式,或者是不是某段确切的人生经历让我变成这样,但你要跟随你的直觉。 智族GQ:你的电影事业起飞很快。你曾在圣丹斯开发你的第一部长片作品,我记得当时还叫《Lee》,最终成为了《哥哥教我唱的歌》。近五年来,你遇到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赵婷:我已经拍了四部电影,其中前两部有很类似的挑战,就是怎么拿到资金,怎么让它们和观众见面(大笑),好枯燥啊,但这就是最大的障碍。我觉得前两部长片也都面临怎么集中(注意力的问题)……这样说吧,当你像我这样工作的时候,有意思的事情时时刻刻在发生,你走进一个世界,你利用那里面的真实人物,你亲历真实发生的事件,很难不被分散注意力。有很多的选择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当你被其他有意思的事情分心的时候,你可能会失去对最重要事情的把握,也就是你主人公的情感弧。但是同时你又不能忽略这些事情,因为这些都是让你的电影变得独特的东西。电影的预算这么小,这些都是会让你的电影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对于我来说,障碍就是去找到那个平衡。我觉得每拍一部电影我都做得更好了,希望是的!这是因为我从剪片中学到了很多,你会看到,哦!机位应该对着这个位置的,而不是那里,尽管那里更有趣。这是一种你必须去学会的自律。 《哥哥教我唱的歌》是赵婷处女作,入围第68届戛纳电影节金摄影机奖 智族GQ:我们来聊聊《无依之地》。什么驱使你去拍这部电影? 赵婷:我一直都想拍一部公路电影,因为拍前两部电影时,我经常住在车里还有营地里。我在考虑要拍一部这样的电影,开始写下一些想法的时候,我收到了弗兰(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关于《无依之地》的信息,她让我去读这本书。我知道一些这样生活的人,我知道这个世界。但是我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宽广,这些在书里有很详尽的描写。所以我立刻就说,好,这是我想探索的世界。这就是第一次擦出的火花,然后就是见到弗兰,那种有她这样的中心人物的挑战和兴奋,事实上她自己内心就有点游牧民,她也有对生活在路上的向往。对我来说,跟我前两部电影相比这是非常新鲜的挑战,但同时我也用上了我之前学会的技巧。这都让我很兴奋。 智族GQ:从小规模低成本的独立电影,进而拍摄漫威电影,你拍电影的方式方法变了吗? 赵婷:从最基本的层面上说,没有。一点都没有,因为你看看四周,你幸运的话,你还是在和好伙伴们、好的制片人一起拍电影——你还是在和那25个人拍电影,只不过那25个人有了更大的团队。但这些我不知道,我看不到的,所以你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这支核心团队上。我认为如果你是幸运的,你可以保持这种状态,不管团队多大多小。 《无依之地》改编自同名非虚构作品,讲述一个60多岁的女人在2008年经济危机中失去了一切,她居住在货车里,开始了穿越美国西部的旅程。 智族GQ:有些人会往你身上贴标签,诸如“亚裔影人”、“女性导演”,您对此有什么感想?您觉得这些在某种程度上会限制您吗? 赵婷:当我去看医生的时候,我会圈“女性”,当我去车管所时,我会圈“亚裔”。人们总会给我们贴标签,不管何种方式,因为这让人们觉得安全,给你贴上标签,把你归类,不管是出于好的动机,还是出于恐惧。完全取决于我们自己去控制我们如何被定义。你不能改变世界,我很早就懂这个道理,我拍电影的时候很努力不去想这些。我前面说“人类”听起来cute,但不是开玩笑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菜不是我的最爱——因为老实说,它的确是最好的——这不意味着如果我遇到从北京来的人不会和他们击掌打招呼。如果一间屋子里只有两个女性,有人说了个不好的笑话,我们不会给彼此递一个眼神——这不意味着那些让我们之所以是我们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智族GQ:是的。 赵婷:很明显,我作为一名女性,作为一个北京来的人,我有我自己的具体的成长环境,这些肯定都影响我看世界,我永远不会否认这点。我们不是空白的画布。但是当你去跟另一个人建立关系的时候,这不该限制你。这只是锦上添花,蛋糕上的糖霜,而不是蛋糕本身。 智族GQ:你之前说过《无依之地》关注的是超越政治、标签的人类体验,这样才有普世性。因为当话题变得太具体的时候,会造成一种障碍,可能让观众觉得“那些是别人的问题,不是我们的。”很显然,这一年我们被很多前所未有的特殊问题困扰,您怎么看普世性和特殊性,以及当您创作艺术时,怎么处理这两者的关系? 赵婷:我觉得这两个都很重要,我从来都是从普世的价值观出发,从那些将我们维系在一起的东西出发。这之后,如果你做好了功课,选到了正确的演员,你就可以让他们在具体细节上引导你,通过他们的声音展现真实性。对我来说,入手的地方必须是普世价值。 我是有观点的,我有很强烈鲜明的观点,在政治上、社会经济学上。但我从来都认为通过拍电影来说服你、让你接受我的观点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可能也是因为大学四年学政治学吧(笑)。做这件事有其他方式,而我选择不这样做是有我的原因的。 我应该做的是讲述关于人类经验的故事,让观众走进来——不管他们相信什么,是否同意我的观点——让他们看到这些故事人物的视角,带着他们自己的已有认知进入到这个世界,再带着他们自己的观点离开,然后开始一场对话。至少对于我来说,这就是电影的力量。 智族GQ:很多影迷认为您会是下一个李安。 赵婷:首先,我感到很荣幸,其次,不会有下一个李安,只有一个李安,唯一的李安。 智族GQ:你以后会回中国拍电影吗? 赵婷:肯定的,我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对的故事出现的时候吧。我在这里还有两三部电影想拍,不过也不一定。 智族GQ:你住的地方距离洛杉矶开车一个多小时。你的一天是什么样的? 赵婷:我住在美国乡下。我周边都是农田、农场还有橘园。我每天六点钟起床,在工作开始之前跟我自己相处一个小时,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小时。我的狗还有小鸡陪着我,然后我就开始工作,一整天都在工作,之后我会试着去户外徒步或者去海边,再之后我就做晚饭,这一天就结束了。 智族GQ:你是个习惯早起的人吗? 赵婷:我整个二十岁还有三十岁头几年都是夜猫子,后来我意识到很多我在夜里做的东西根本无法让人接受(笑)。 智族GQ:我很喜欢你说早起的一个小时是你自己的。不受任何干扰的一小时。 赵婷:是的,我晚上不可能有那么一小时,我的脑子是满的,各种各样的信息不可避免的涌进来,然后还有工作和个人关系要处理,所以到了半夜,我脑子里就没什么空间剩下了。我非常害怕不能清晰地听见我自己思考的声音。我脑子里装着那些会花费我很多年去制作的项目,所以我不能接受听不清自己的思考。我认为我们的工业是非常吵闹的地方,你可以花很多年的时间在一件事情上,然后意识到——我真的很怕想到这个——我是不是浪费了我的生命和时间?我到底都干什么了?你需要不停地问你自己这些问题。每天早上刚起来的时候,我的脑子是清楚的,别人都还没起床。那个时候我会非常认真思考我这一天要怎么过,因为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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