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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苏炳添获得东京奥运会百米决赛第六名,另一个熟悉而有些久违的名字再次被提及——刘翔。 赛后,苏炳添面对记者们的镜头,感谢刘翔“不断地鼓励我、支持我”,“他是我们中国田径队的一个开路人”。 时间回到2004年雅典奥运会,在那场让刘翔一跑封神的比赛开始之前,记者问选手们:“你觉得冠军可能是谁?” 当时,刘翔最强劲的对手特拉梅尔眉毛一挑,自信地回答:“Me(我)”。 镜头转向刘翔时,他只是憨厚地微笑着:“决赛,希望大家把好运都给我,借我用一下。” 时隔17年,当苏炳添以半决赛小组第一的成绩强势晋级奥运百米决赛后,刘翔先以一条“封神!9秒83!!!”的简短微博表示祝贺,随后又在评论区回复: “决赛,请大家把好运借他一点。” 伴随刘翔两次奥运退赛而来的,那些汹涌的谩骂声、嘲讽声已渐渐平息。冷静下来的人们,重新审视过往,才发现他身上背负了太多。 许多曾经愤怒地责骂过刘翔的人,自发地、真诚地向他致歉,把话题#那一句道歉来迟了#刷上微博热搜前四。 人们恍然想起,攀上过巅峰,也经历过低谷的刘翔,已经退役6年了。 永远停留在21岁 去年,在一档儿童体育综艺节目中,37岁的刘翔被一群萌娃好奇年龄,他笑得如沐春风: “我想永远停留在21岁,成长的经历再来一遍。” 21岁时,有两件事扭转了刘翔的命运。 那一年5月份,在日本大阪举行的国际田联大奖赛上,刘翔第一次击败了跨栏界的“神”、一个长期包揽跨栏比赛冠军的美国人——阿兰·约翰逊。 这是刘翔第11次对战阿兰·约翰逊,在此前的10次交手中,刘翔都输给这位强敌。 也正如此,这次胜利让人们对即将到来的雅典奥运会满怀期待:刘翔会不会在奥运会再创佳绩? 结果众所周知,刘翔以12秒91的成绩,打平当时的世界纪录,夺得雅典奥运会男子110米栏冠军。 要知道,在百年奥运的历史上,直道短距离项目一直都是黑人的天下,中国人从来没有在110米跨栏、100米这些短距离项目进入过决赛。 如果你对刘翔夺冠给世界带来的震撼没有概念,不妨大胆假设:某天突然冒出一个年纪轻轻的美国小伙子,吊打马龙、张怡宁等乒乓球名将,横扫我国乒乓球队,敢问你吃惊不? 类似地,国人对刘翔获得110米栏冠军的骄傲、振奋,或许只有国足拿下世界杯冠军才能比肩。 “谁说黄种人不可以拿到奥运会前八名,我今天一定要证明给大家看,我是奥运会冠军。”21岁的刘翔挥斥方遒,满怀少年意气。 刘翔的主教练孙海平有一套特别的训练体系。他经过潜心研究,发现黑人选手之所以在跨栏时爆发力如此强,主要是因为髋部的肌肉非常发达,整条腿呈“倒萝卜”形,即小腿最细,越往上越粗。 髋部是连接上半身与腿的部位,粗略地说,正是屁股的肌肉发达造就了黑人运动员的爆发力。 为此,孙海平专门强化了刘翔的髋部肌肉训练,刘翔在自传中写道:“我的臀部高高隆起,明显区别于其他跨栏选手。” 有一年,刘翔和队友一起出门买牛仔裤,他和队友选了一样的尺码,结果队友轻松地套上牛仔裤,而他因为臀部肌肉太发达,怎么也穿不进去。 天赋、勤奋、科学的训练方式,让这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在雅典奥运会的两年后,又一次举世瞩目。 2006年,国际田联大奖赛在美丽的瑞士洛桑举办,这里是国际奥委会的总部所在地。 在这场比赛中,刘翔刷新了沉睡13年之久的世界纪录,以12秒88的成绩傲视群雄。 中外记者的“长枪短炮”对准刘翔,而他坐在那块显示自己打破纪录的屏幕上,目视远方,用力振臂高呼。 如果说雅典奥运会那次打平世界纪录,让刘翔成为奥运男子110米栏史上最高成绩获得者的其中之一,那么这一次的超越,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则是“全天下就是我一个人最快”。 一年之后,随着世界锦标赛金牌到手,还不到25岁的刘翔已经是跨栏界世界大赛的“大满贯”选手。 与此同时,北京奥运会倒计时1年。 “2004年只是一个起点,2008年才是我的巅峰。”雅典“封神”之战回国后,刘翔曾经这样预测自己的职业生涯。 这不但是刘翔对自己的要求,更是全国人民的殷切期许。 “如果我是刘翔,爬也要爬到终点” 为了备战北京奥运会,刘翔的训练强度越来越大。在孙海平看来,如果还是采用平时那套训练标准,得不到一个更大的刺激,就没法提高。 在一片万众期待的声音中,命运仿佛和所有人开了个玩笑,预赛前两天,刘翔在训练中右脚跟腱伤复发。 国家体育总局考虑到,这时公布消息,一来怕打击观众热情,二来怕助长对手志气,所以决定对外隐瞒刘翔伤情。 一种怪异的现象发生在特殊的时代背景里,似乎所有人都别无选择—— 一无所知的观众热情高涨,清楚真相的教练、领队们束手无策,甚至刘翔本人也心存侥幸,认为自己是能战胜伤病跑过预赛的。 在全民造“神”的狂热中被捧上神坛的刘翔,好像必须走到赛场上给大家一个交代,哪怕是以最惨烈的方式。 比赛当天,刘翔全力冲了几步,发现一条腿已经无法发力,他停了下来,接着广播宣告刘翔因伤病退赛。 孙海平在发布会上掩面而泣,只有他知道刘翔忍受着多大的伤痛。 跟腱(位于脚后跟)受伤是跨栏运动员的致命伤,因为每一次起跳都需要跟腱发力。 刘翔的伤病比想象严重很多,他的跟腱长出一块比黄豆还大的病灶,就像鞋子里进了一颗小沙子,只要他的跟腱一用力,那粒“沙子”就会尖锐地硌着骨头。 X光片下刘翔的跟腱,鼠标的位置是病灶。/《翔传奇》 他一直以惊人的意志力对抗着常人无法接受的痛楚。 比赛开跑之前,队里请来一个按摩专家,帮刘翔做局部刺激,希望把神经按麻了,达到“以疼止疼”的效果。 但是进了检录处之后,刘翔的脚又开始变本加厉地痛。他突然发狠地对着墙角猛踢自己的脚,企求神经能短暂地麻木。 这本来不属于电视直播的一幕被意外地记录下来,但显然许多人无法接受期待和失望之间的巨大落差。 北京奥运会是一道分水岭,在此之前,刘翔是“民族英雄”“亚洲飞人”“中国骄傲”,在此之后,无数失控的责骂砸向他。 从最高峰摔落,刘翔没有从此一蹶不振,他做了切除病灶的手术,开始漫长而艰苦的复健。 接下来的几年,复出后的刘翔在男子110米栏赛道上,又先后拿下了2009年全运会、2010年广州亚运会等多个知名赛事的冠军。 伦敦奥运会到来之际,正当人们对刘翔重新燃起信心时,命运再次和他开了个似曾相识的玩笑—— 最后关头突如其来的伤病复发,群众的翘首以盼,自己以及整个团队的无可奈何,2008年经历的一切卷土重来。 故事结束在伦敦奥运会男子110米栏预赛的第一个栏架之上,刘翔的跟腱断裂,当场摔倒。 这一次,舆论更加凶猛。他摔倒后单腿弹跳到终点亲吻栏架的那个动作,被视为别有用心的、博同情的表演。 甚至有人说:“如果我是刘翔,我爬也要爬到终点。” 刘翔一共48次参加国际大赛,36个冠军、6个亚军、3个季军是他作为职业运动员的所有勋章,但许多人只记得他的两次奥运退赛。 回想起亲历的三届奥运会时,刘翔承认有过这样的念头:如果2004年之后就功成身退,那么他的人生将是完美的。 但随后,他又仿佛认命般摇头:“那不可能,我放得了自己,别人放不了我。” 一句迟来的道歉 2015年,一直与伤病战斗、跌倒又站起来的刘翔,宣布退役。 在退役声明中,有英雄迟暮式的力不从心—— “虽然舍不得,但是我真的'病'了、'老'了,我无法再与你尽情奔跑,我无法再与你擦肩跨越。” 有对往昔辉煌的回忆,还有对悲剧加重的追悔—— “在成绩面前,我并没有重视自己的脚伤,一味地追求速度,不断加大训练负荷使脚伤由轻到重。” 退役后,再也没有每天高强度的训练,没有接二连三的激烈比赛,从刘翔日常更新的微博来看,他过着一个平凡人舒适而自足的生活: 出国旅游,拍照打卡,投身公益,没有绯闻,离婚、再婚也是坦坦荡荡。 当运动员的时候,刘翔没有坐过地铁,退役之后首次见识了人挤人的地铁,直呼“太恐怖了”,“人群把你推到哪里就哪里”。 相比一唱歌就让网友感慨“我知道上帝给你关了哪扇门”的马龙,刘翔的唱功在路人心中,当属运动员梯队的佼佼者。 刘翔本人并不反感在公众场合开嗓,每每在采访中被cue唱歌,他多数时候是大方地一展歌喉。 网友称他为“被跑步耽误的音乐家”,还隔空喊话马龙前来学习。 卸下肩上沉重的负面争议,刘翔的幽默感有迹可循。有人说他家的鹅会跨栏,他回复那人:“不随主人。” 他故意发一段鬼畜的唱歌视频,文案却是“一代歌王”,让满怀期待的粉丝点开视频后大受震撼。 刘翔微博里平均几百条的评论、几千条的点赞,与从前观众席上如雷贯耳的喝彩声相比,谈不上轰动,但他一直乐于分享。 同时,也有一些东西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从里约奥运会开始,网友对我国运动员在比赛中落败的态度,加入了更多宽容、鼓励。 在东京奥运会乒乓球混双决赛中,许昕、刘诗雯惜败,无缘乒乓球首金,刷屏的评论都是:“你们很棒啦!” 2016年,网友第一次发起#欠刘翔一个道歉#的话题,面对这样的舆论转向,刘翔已云淡风轻: “我真的觉得,其实大家都没必要。在年轻的时候说了一些话,我觉得我都理解。” 前几天,东京奥运会男子110米栏预赛开跑,有人发现这个项目的奥运会纪录还是刘翔在2004年创造的12秒91—— 17年如白驹过隙,当事人刘翔说: “我就是个普通人,只不过以前跑得快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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