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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1岁,肯尼亚女孩瓦莱丽才头一次进入学校读书。在此之前,她被肯尼亚公益组织“希望超越基金会”(Hope Beyond Foundation)从一段童婚中拯救了出来。当时她被迫接受割礼、嫁给了上年纪的男人。 女性割礼,是指因非医学原因对女性生殖器官造成伤害的行为。在一些部落和地区,这是一种延续多年的文化习俗和宗教信仰,被视作女性的成人礼,也是其忠贞和纯洁的标志。与之相伴的,往往是童婚、教育权利缺失等问题。 “希望超越基金会”主管多克斯·巴力(Dorcus Parit)告诉《凤凰周刊》,获得读书机会的瓦莱丽努力学习,只花了五年时间便读完了九年的课程,她今年通过KCPE(肯尼亚初级教育证书)考试,以优异的成绩被当地一所国立学校录取。 但是,还有一些女孩没有瓦莱丽这样的幸运,她们过早死于割礼刀下,或在人生之初就失却了梦想。去年开始的新冠疫情导致非洲大量学校被关,女孩们不得不留在家里,女性割礼现象再度增加。 非洲少女 全球至少两亿女性接受过割礼 7月中旬的某个清晨,13岁的索马里女孩法顿·哈珊·艾哈迈德(Fartun Hassan Ahmed)哭着被掰开双腿,部落的割礼师手握一块刀片划入其下体。法顿被迫接受了女性割礼,几小时后,她流血身亡。 法顿所在的索马里小村庄吉林勒(Jeerinle)没有医院或妇幼健康中心。最近的医院在10公里外,而想要前往中北部穆杜格州首府加尔卡约(Galkayo)接受急救,也有约160公里车程。这意味着,她从早上六点到下午四点都没能得到有效救治,不得不在疼痛和泪水中渐渐流血死去。而她贫穷的家人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目睹这一切。 “我们不知所措,预订了车想送女儿到医院,但车到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呼吸了。”45岁的母亲纳迪佛·艾哈迈德(Nadifo Ahmed)说。见到公益组织的工作人员时,她声音低迷,蓝绿色横条纹的穆斯林头巾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忧伤。 女性割礼全称为女性生殖器切割(Female Genital Mutilation),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定义,是指因非医学原因,部分或全部切除女性外生殖器或是对女性生殖器官造成其他伤害的手术。 割礼用的刀片 它包含多种形式,包括部分或全部切除阴蒂、阴唇,以及切割挪移缝合大小阴唇(俗称锁阴手术)。大多数女性割礼由地区的传统从业者、年长女性或赤脚医生来施行,卫生条件简陋,器具可能是铁片、菜刀等,甚至未经消毒。 非洲公益组织“女孩一代”(The Girls Generation)工作人员奥马尔(Esmael Omar)就来自一个索马里部落。11岁时,他曾亲眼看到姐姐遭受割礼后遗症的痛苦,“她疼得满地打滚,完全站不起来”。 据他介绍,索马里女性割礼非常特殊,除去割外阴部,割礼师们还会将女性阴部用荆棘或者棉线封起来,只留下一个火柴棍粗细的小孔,用作排泄。 世界卫生组织(WHO)在2016年的一份报告中称,全球至少有两亿女性遭受过割礼,每年仍有300万女性面临遭受割礼的风险。如果不加快阻止这一陋习,预计到2030年,全球将有6800万女性遭受割礼。 女性割礼主要盛行于非洲,西起塞内加尔,东抵埃塞俄比亚海岸,北达埃及,南至坦桑尼亚。非洲之外,中东及东南亚一些地区也存在这一现象。近年来,随着国际迁徙活动的增加,越来越多案例出现在欧洲、北美以及其他地区。 在这些地区,割礼对女性来说是一种成年仪式,经历之后她们才有嫁人和繁衍后代的资格,否则会被认为不洁、遭受排挤。联合国的调查显示,不同地区施行割礼的年龄差异较大,比如索马里大多在10岁之前,其他地区主要在10岁或以后进行。 “年龄越大的女孩接受割礼面临的危险越大,因为她们有意识、会挣扎,而刀片对她们身体的伤害无法预知。”医生Comfort Momoh评价说。 实际上,不论处于何种年龄阶段、接受哪种形式的女性割礼,女性都会经历感染、囊肿、排尿及经期的诸多不便,甚至导致不孕、生产并发症、致命性出血等严重后果。有研究表明,经历割礼的女性在分娩时出血和感染的危险性会增大。据肯尼亚的瓦吉尔地区统计,割礼手术后发生破伤风、闭尿症、阴道溃烂的人约占到 30%。 有记者走访法顿所在的吉林勒村落时发现,不仅是13岁的法顿,她的妹妹和姐姐也接受了割礼。法顿去世前几天,该村至少有三个家庭的女孩进行了割礼仪式。吉林勒东边,总共不下20个女孩接受了割礼。就在三年前,一个叫做迪帕的10岁女孩也死于割礼。当地人却普遍认为,女孩死亡是由于缺乏医疗条件所致。 “国际反割礼媒体联盟”(Global Media Campaign to End FGM)就此事联系了索马里当地警察,但没有任何人因此被捕。媒体推测,更多死亡案例没能被曝光出来,警方却说,这是当地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将来会提高人们反对女性割礼的意识。 “女孩们不应该遭受任何形式的伤害”_图源endfgmcampaign 联合国人口基金会为此呼吁索马里政府对女性割礼采取行动,并尽快通过《性犯罪法案》(Sexual Offences Bill),以更好保护女童和其他女性。 “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行动应该更加积极。”联合国人口基金会、儿童基金会消除割礼联合项目的协调员说,“政府、宗教领袖、社会活动组织、媒体和当地社区要联合起来,反对侵犯女性身体主权的行为,让像法顿这样的女孩免于暴力和恐惧的生活。” 疫情让更多女性受困,跨境割礼依然盛行 早在1979年,世界卫生组织在苏丹首都喀土穆会议通过决议,要求非洲各国政府制定政策废除割礼。大多数有割礼风俗的国家明令禁止了此项习俗,国际上也将割礼定性为反人权行径。但是,仍有上百个部落沿袭这项仪式,非洲遭受割礼的女性占据全球总数的97%。 2018 年,尼日利亚参议院妇女事务委员会主席宾塔·马西·加尔巴(Binta Masi Garba)表示,非洲大陆有3000万女性面临遭受割礼的危险。 但随着全球对于女性权益重视度的提高,西方国家和国际机构资助了非洲一些非政府组织,进行反割礼援助。截至2018年,非洲已有79个组织在进行这方面的工作。 法顿之死加深了一些公益组织的担心——新冠疫情使得女性割礼现象增加。“多年来所取得的(反割礼)成绩,有可能被疫情所逆转。”多克斯向《凤凰周刊》直言。 新冠导致学校长期关闭。 因此,肯尼亚成立监察小组,来监测女性割礼,对这些案件采取法律行动 多克斯所在的“希望超越基金会”位于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是一家关注女性割礼、童婚和教育权利的公益组织。该组织拯救过数百名女孩,并通过不同项目的援助让她们获得新生。 往常,女孩们离开学校后的假期被认为是施行割礼的高峰期。新冠疫情导致学校长期关闭,女孩们不得不待在家里,这给了割礼者寻找生意的可乘之机。肯尼亚反割礼委员会(Anti-FGM Boarding)2020年10月披露,至少有110位18岁以下的女孩因为疫情被困在家,而被迫施行割礼。 “对她们来说,家并不是最安全的地方。疫情期间,女性割礼、童婚以及其他侵犯形式的犯罪数量均在急剧上升。”多克斯说。 这给反割礼的公益组织带来了难题。非洲公益组织“男人结束女性割礼”(Men End FGM)告诉《凤凰周刊》,一些反对女性割礼的捐助者因为疫情调整了预算,减少了对公益组织的投入,相关宣传也因为疫情而减少。 疫情暴发后的几个月,“希望超越基金会”不得不从头开始,制定在社区宣传反割礼的新策略。由于很多人缺乏对反割礼法律的认识,他们开始加强在社区内的教育工作,确保人们了解割礼带来的负面影响。此外还成立了“郊区反对女性割礼指导委员会”,将这一理念推广到更普遍也更偏僻的农村地区。 虽然疫情导致国与国之间边境封锁,但是跨国境的女性割礼仪式仍然在秘密进行着。例如在肯尼亚,由于割礼是非法行为,很多人于是假借探亲之名,进出邻国坦桑尼亚,给女孩们施行割礼。 公益组织“平等现在”(Equality Now)项目助理卡罗莱恩·拉加特(Caroline Lagat)告诉《凤凰周刊》,这种跨国界的女性割礼现象近年来一直有所增加。其原因是,不同国家在反对女性割礼的法律执行方面存在差异,执法官员在国家间协调不力。比如有家长把女孩带到坦桑尼亚去割礼,如果肯尼亚执法人员想要进入坦桑尼亚执法,要先经过坦桑尼亚有关部门的审批同意。而当流程走完,割礼仪式早就结束了,施暴者也逃之夭夭。 “希望超越基金会”工作人员给村民们普及反对女性割礼的常识_图源hopebeyondfoundation 马赛族阿姨的故事:救援受困女孩近20年 根据联合国的数据,肯尼亚有400万名女性经历过割礼,15岁至49岁的女性占到21%。这其中,90%的人采取的是外阴切除,这也是最常见的女性割礼方式;而将阴道开口缝起来的割礼在少数族裔中仍然盛行。 肯尼亚在2011年已经明令禁止女性割礼,该工作主要由公共服务和性别部门主导,其他部门配合支持;此外,宗教、社区和民间组织也一直积极发声和行动。 十年来,肯尼亚的大多数区域极大程度地减少了割礼现象,但一些地区仍然盛行,其中东北地区的割礼发生率高达98%,西部地区为1%。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数据显示,在肯尼亚东北部的马赛部落,约有78%的15岁-49岁女性经历过女性割礼。据长期关注这一现象的中国公益组织“中南屋” (China House)介绍,至少有50万名马赛女性生活在割礼的阴影之下。 多年来致力于反割礼的“马赛女孩生活梦想基金会”(MAGRIAF)是位于肯尼亚东部洛伊托基托克(Loitokitok)的一家草根民间组织。其创始人之一、57岁的乔伊斯就来自马赛部落,她救助受困女孩已有二十余年。 “马赛女孩生活梦想基金会”所在的边境小镇oloitokitok 马赛族是东非最大的游牧民族,也是保留古老传统最完整的民族。身披彩色袍子的马赛族人在大草原上随牛群逐草而居,敢于追捕狮子,以勇猛和忠厚而闻名。当地还保留着一夫多妻制。 据该基金会介绍,古代的马赛男性外出放牧、寻找水源,一两年之后才会归家,却常常发现妻子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所以他们通过切除女人的外生殖器,以禁止其感受性快感;有些人甚至缝合女人的外阴,直到丈夫回家才能解开。 现在,割礼也成为男人对女人进行验贞的一种方法。新婚之夜,新郎会检查新娘的外阴,来判断她是否处女。性交时女人伤口被撕裂、愈合、再撕裂,周而复始、苦不堪言。 女性割礼之所以盛行,除了部落宗教信仰,还因为当地教育水平低下,对女性割礼带来的伤害没有认知。这些女孩大多都来自贫困家庭,只有实施了割礼,她们才能嫁人换钱。 肯尼亚的东库里亚,反割礼活动家 苏珊伯克玛吉格Susan Boke Magige(左)和她的丈夫、16岁的女儿——她没有接受过割礼 乔伊斯告诉《凤凰周刊》,当地的嫁妆是按牛计算的,一个新娘能换来8到10头牛。而拥有牛羊的数量,是马赛人富裕的象征。 乔伊斯走上公益之路,也和自己的经历相关。乔伊斯的父亲在她幼时去世,她在家中八个孩子当中排行老二。念书到七年级时,乔伊斯在母亲的要求下辍学,并被实施割礼。接着,母亲将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大15岁的男人。 结婚两年后,乔伊斯再也无法忍受这个总是酗酒的男人,她逃走了。先去别人家当佣人,存下一些钱,又回到学校完成学业。毕业后,乔伊斯加入了一家公益组织接受培训,成为社会工作者。工作十四年间,她负责处理贫困儿童的身份问题,并帮助他们继续接受教育。 “马赛女孩生活梦想基金会”的另一位创始人索伊拉同样来自马赛部落,相比乔伊斯,她的母亲显得开明而勇敢,尽了最大力气保护她和姐妹免受割礼和童婚。但也因此,索伊拉的母亲和父亲分开了,没能得到任何财产,不得不打多份零工来养活女儿们,让她们进入寄宿学校接受教育。 每一个被实施割礼或面临割礼的女孩,都让索伊拉和乔伊斯想到当年的自己。她们的命运何其相似,被实施割礼、接受童婚、嫁给年迈的男人成为第三或第四个妻子……她们希望能改变这些女孩的命运,于是在2002年成立“马赛女孩生活梦想基金会”,开始援助困境中的女孩们。 通过在当地村落的线人,她们获取到一些即将实施割礼女孩的“秘密情报”,有时候这些女孩也会主动找到线人求助。等被工作人员带到救援中心后,她们的父母便会收到政府的警告,并接受批评教育。 马赛板球勇士由当地的马赛男孩组成,也在为女性权利而战,他们宣传反对女性割礼 中国人在行动:从反割礼到社区营造 2017年,中国公益组织“中南屋”和“马赛女孩生活梦想基金会”开展合作,为处于困境中的马赛女孩们提供教育基金支持。 中南屋是一家致力于世界公民教育的社会企业,创立于非洲肯尼亚,总部位于上海。该组织关注野生动物与环境保护、弱势群体赋权、“一带一路”可持续发展等主题。这也是中国人首次参与非洲反女性割礼这项议题。 中南屋项目部负责人黄烨告诉《凤凰周刊》,她至今还记得五年前第一次抵达洛伊托基托克的场景。从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出发,一行人坐了6小时左右的小巴车,伴随车上热闹的迪斯科音乐,坐落在大草原上的小村落缓慢映入眼帘。这里景色优美,生活节奏缓慢,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远眺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雪山的轮廓。 “在非洲,有那么多西方组织关注女性割礼,为什么没有中国人参加?”索伊拉向中南屋的年轻人们提出疑问。 数据显示,目前在非洲生活的华人超过200万,绝大多数在从事纯粹的商业活动,参与公益和本地可持续发展事务的中国人并不多见。 也是第一个中国人建立的马赛女孩反割礼救援中心 中南屋决定在当地搭建一个救援小屋,供那些被解救后无处可去的女孩们居住。“同学们带去了从中国筹集的善款、卫生巾和学习用品,给救援中心画上了可爱的色彩,也用中文把在马赛部落的调研记录分享给更多的人。”黄烨回忆说,这也是非洲首个完全由中国人资助的女性割礼救援中心。 2017年到2018年,中南屋一直在申请肯尼亚卫生部门和儿童服务署的认证许可,希望尽快把那些受困的女孩们接到救援中心。但在这期间,肯尼亚出现了人口拐卖恶性案件,政府部门暂停了对救援中心一类机构的认证。而合作伙伴索伊拉也在2018年因为癌症去世,这给救援中心的推进工作带来了困难。 这让黄烨对此前的想法产生怀疑:“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么多钱花在一个空空的房子上,却没有产生任何实际有意义的帮助?” 随着思考逐渐深入,她意识到,女性割礼是一个与部落文化习俗紧密相关的社会问题,其关联的不仅是性别平等,还与失学、早婚、早孕、家暴等社会问题息息相关。而反对女性割礼只是一个开始,还需要教育、赋权等多个环节形成合力。 乔伊斯也说,当地女孩缺乏获得教育的公平机会。虽然马赛女孩和男孩一开始一起上学,但在四年级之后,女孩们便纷纷辍学,只有男孩留在课堂里。“女孩们平均能上到五六年级,少数幸运者能读到毕业,在结婚前找一份工作。” “马赛女孩生活梦想基金会”认为,只有提高教育水平,才能给予女孩们梦想以出路。中南屋和乔伊斯商量后,决定结束租赁房子,将捐赠按季度拨给基金会,直接支持5位女孩每年的学费。 中南屋今年在当地给女孩们搭建的电脑教室 这其中便包括现年15岁的露丝(Ruth Seina),她现在和乔伊斯一起生活。露丝在9岁就行了割礼,她的五个姐姐也均如此。之后,露丝被迫嫁给一个老男人。有一年,乔伊斯偶然去到她家附近的教堂,一位牧师告诉她露丝的故事,在乔伊斯的帮助下,露丝获救了。 黄烨告诉《凤凰周刊》,露丝是个活泼的女孩,偶尔还会打电话和她说学校的事情。露丝现在就读初中二年级,学校老师说她表现很好,成绩优秀。露丝的梦想是毕业后当一名老师。但自从被救出后,露丝和家里关系十分淡漠,拥有4位妻子和21个孩子的父亲仍然反对她接受教育。 除了直接资助女孩学习,中南屋也给当地另一家公益组织Divinity筹集了资金,帮助其建立家禽养殖计划、电脑中心。 去年新冠疫情暴发后,肯尼亚从春天起就关闭学校,女孩们都在救援中心待着,难以开展学习。今年4月,中南屋募捐了21台笔记本电脑,给女孩们筹建了一个计算机教室,让她们借此了解电脑的基本操作方法,并提供符合她们需求的线上课程。 转眼来到这个小镇已是五年,中南屋在肯尼亚的女性赋权实践还在一点一滴地摸索和成长着,该组织已经从参与反割礼项目延展到营造当地社区的工作。“我们不是一个孤岛。要帮助遭受割礼侵害的女孩,也要关注她们的学习环境。”黄烨说。 马赛族女孩Nice Leng ' ete八岁时本来要接受女性割礼,但她逃走了 反女性割礼背后的法律和文化困境 作为地区经济较为发达的国家,肯尼亚在反割礼方面所做的实践和努力走在非洲各国前列。肯尼亚总统乌胡鲁·肯雅塔(Uhuru Kenyatta)曾许诺,要在2022年结束该国的女性割礼。 过去30年间,女性割礼在肯尼亚少女中的流行率从十分之五下降到十分之一,而消除女性割礼的基础根植在法律条文里。2010年的《肯尼亚宪法》第53条阐明,每个儿童都有权免受有害文化习俗的侵害。2011年肯尼亚颁布《禁止女性外阴残割法》,2019年修订通过《消灭女性外阴残割的国家政策》,由此在全国达成共识。 在过去的 30 年中,女性割礼在肯尼亚少女中的发生率从十分之五下降到十分之一 法律规定,不论在肯尼亚境内或境外,参与割礼行为的肯尼亚人将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和2000美元的罚款。 “地方法官在处理女性割礼和童婚等涉及儿童的恶性案件时,一般会非常严格。”多克斯介绍说,但女性割礼案件依然面临法律实践的困境。联合国数据显示,2016 年肯尼亚法院受理了75起女性外阴残割案件,其中只有10起案件被定罪。 一方面,由于执法机构缺乏资源和能力,难以辐射到所有偏远地区。比如如果在边境地区执法,邻国对于遏制跨境割礼的执法和态度也很关键。 另一方面,女性割礼案件的证据往往十分模糊。来自“平等现在”的卡罗莱恩向《凤凰周刊》分析说,如果女孩被实施割礼并立即获救,被抓住的施暴者将被控诉“实施女性生殖器切割罪”;但如果女孩已经出嫁,也就是说距离割礼有一段时间了,那么想要起诉和取证就成为一项挑战。 在后一种情况中,施暴者往往只会被指控为“玷污罪”(根据肯尼亚《性犯罪法》第8条,对未成年人实施插入性行为),而不是被指控为实施童婚或割礼。如此一来,作为证据提交给法庭的医疗检查表中不会记录女孩被实施过割礼,只会记录存在有插入性行为的事实。 “女性割礼对女孩和女人,绝对没有任何好处”_图源endfgmcampaign 在中南屋工作的娜杜帕认为,女性割礼是现代文化与肯尼亚本土文化产生冲突的剧烈表现形式,必须融入当地社会与文化体系,与各个利益相关方进行沟通探讨。 有部落长者坦言,女性割礼文化使得男人保持较高的家庭地位,只要他们能在其中享受特权,就不会愿意放弃这种传统。 不过,过去几十年间,很多男人的态度也在悄然发生改变。根据《2020年肯尼亚反对女性割礼报告》,肯尼亚高达93%的女性反对女性割礼,89%的男性反对女性割礼。 “男人结束女性割礼”曾专门号召男性积极参与反对女性割礼运动,消除包括女性割礼和童婚在内所有形式的性暴力。目前,他们在肯尼亚割礼盛行的22个县布局了7个项目点,拯救了至少250名本来要被施行割礼的女孩。 “男人结束女性割礼”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凤凰周刊》,他们会到割礼盛行的村庄,在三天时间内对当地男性进行培训,与之开展对话,内容包括女性割礼的影响、男性参与的重要性,以及与儿童保护相关的法律等。 “我们希望接触每一个来自女性割礼地区的男人,进行一次男人与男人的对话,让他了解为何他不应该成为一个被动的旁观者。”上述工作人员介绍道。 接受培训后,他们曾目睹一位父亲取消了女儿的割礼仪式;在一些社区,年老的族长承诺要解除没有接受割礼女性身上的诅咒;穆斯林神职人员会告诉人们,女性割礼与伊斯兰教无关。 “男人结束女性割礼”在部落里开展训练活动(图片来自menendfgm) “在犹太教与伊斯兰教中,割礼是一种重要的宗教仪式,象征自己是上帝所选择的族裔。”娜杜帕说,男性和女性的割礼的共同点是对生殖器进行部分切除,在非洲一些更加偏远和封闭的地区,放弃割礼如同背弃灵魂。 部落里的割礼者每割礼一个女孩,能得到20美元收入。有人为了钱,但也有人认为自己的工作受人尊重、令人骄傲,因此这个职业一直延续下来。 古老文明和现代社会之争,贯穿了反对女性割礼运动的始终。一些学者认为,不同文化有其独特性,割礼是部落文化的一部分。而制止割礼,是把自己文化的价值观强加于他人身上。也有观点认为,即便女孩拒绝割礼、获得暂时的自由,但如果她们再度回到村落生活,会难以融入家族和社群。 由于这些历史文化结构长期存在,人们至今也难转变思维方式。中南屋通过调研发现,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物质条件富裕的女性依然会选择接受割礼,她们对自己的部族非常忠诚,有强烈的文化认同感。 肯尼亚90%的民众都认为应该停止女性割礼; 青少年和长者的反对率很高 在难以改变的坚固现实面前,有公益组织选择了折中的方式。一些人带来先进的医疗团队,跟当地酋长协商,将女性割礼仪式中的全部割除外生殖器改为部分割除,并由该组织提供干净卫生的手术器材及医护人员。 实际上,割礼医疗化现象在世界各地越来越普遍。例如肯尼亚,尽管法律明令禁止,有越来越多的医院提供安全规范的割礼手术,这甚至成为了新兴产业。 “女性割礼是一个复杂的文化问题,需要当地社区去自觉停止这种做法,而不是因为害怕被起诉才停止和逃避。”多克斯说,尽管现实不容乐观,但她始终期待着一个让所有女性都能免于恐惧的生活,拥有“生来完整”的自由和自尊的未来。 (感谢受访的公益组织对本文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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