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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清的童年满是规矩,记忆里,一没坐相母亲的手就会抽过来;她的少女时期则伤痕累累,尾椎骨折、胸椎错位,不得不从台前的舞蹈演员转成了幕后的编舞;到了青年时代,她感受到的只有压力,身体已经负荷不了她对自己的高要求而不停地掉链子:大学时排戏昏倒在舞台上,老师黄磊时刻在后台打着手电准备抢救;毕业后没有戏拍,植物神经紊乱诱发人体功能失调,手指甲一片片剥离开来,痛到怀疑是不是手指掉落。 不过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海清,笑容灿烂,四肢修长,头发短得跟她儿子丹尼尔差不多。她唧唧呱呱说自己习惯性挠头,长发挠完奇峰崛起,索性剪短,恨不能剃成光头,反正,她也20多年没用过梳子。说嗨了她仰着脸笑,哈哈哈哈,耿直得带点傻气。 人近中年,她活回了一个少年。 我们对她表达了这样的感慨,她明显地高兴:“少年挺像我的。”反复说了三四次,到别的话题还硬兜回来:“我挺像少年的。” 然而过去的七八年里她一直被视为“国民媳妇”。2006年李骏导演的《落地请开手机》里,海清还是个一头卷毛一口粤普的“黑老大的女人”。当时她尚未成名,但跟孙红雷第一次对戏,一巴掌就能抡到大明星脸上,真抡;一口咬在他背上,真咬。两下震慑了孙红雷:“觉得她一定会火。” 这才几年,大姐大就成了全国人民的媳妇儿。李骏后来给海清打电话:“听说你现在叫国民媳妇?怎么搞的?你怎么混到这头衔的?哈哈哈哈!” 还好那些银幕形象对她的儿子毫无影响。儿子大多数时候叫她妈妈,有时候则管她叫“兄弟”,有次他们一起打扑克牌的时候,他甚至开始叫她“哥们儿”——在9岁的丹尼尔眼里,妈妈明明就是和自己差不多的生物,两人一起玩一起闹,甚至还打架,哪里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受气媳妇。 而海清,比演电视剧更加投入的,则是为儿子的梦幻世界出演各种配角——在妈妈的全情配合下,丹尼尔坚信,自己是能背下《琵琶行》就要被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天才小孩,也是为数不多的每年都能接收到圣诞老人从下水管道带来的礼物的有缘宝宝,等再过几年能长出翅膀的时候,他就可以带着妈妈一起飞到埃及。 “我不想破坏任何他的想象”,海清对腾讯娱乐说。 只是对30年前南京城里那个梦里都在练功的卷毛头,20年前那个上课时编不出小品而痛哭的女孩,甚至10年前那个犹豫该不该为了房租接一个不喜欢的本子的女演员,这又何尝不是她讲给自己的、迟到的故事。 人近中年,她带着自己的全部经历,活回了一个少年。 少年时期的海清 曾因长相自卑 海清的人生曾有许多困扰,第一便是长相问题。普通人中也算亮眼,但放在一众女演员队伍中,分明就是,不好看。 意识的产生是在小学。学校做雕塑要找模特,四岁半开始练舞的海清以身形比例入选。但身体部分一完工,老师说:“明天你不用来了。”——一个各方面合乎理想的漂亮孩子,还是需要一张别人的脸啊。 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嫌过。7岁她第一次被选去当小演员,从此每年一部演到小学毕业。回学校也是小明星,“黄怡(海清本名)给我们演一个吧。”她定定神,两大颗泪珠吧嗒滚下来,小伙伴手拍得啪啪响。少年宫里她也是最优秀的舞蹈演员之一,每年暑假都能被选去夏令营。 她也配得上她得到的机会。拍戏是她以每年期末考试第一名为保证,向父母争取来的。至于每个以舞蹈为志业的孩子,所需经过的漫长艰辛不人道的训练,基本已成为常识。 却在那时才知道,有一道不由分说的人间标准,叫不好看。而她需要再花一些额外的心理能量,去理解那个也是被夸奖着长大的自己,在那个标准里,叫不好看。 她选择向内归因。“我没有委屈,但我会觉得有一点自卑,有一点对自己信心和能力受到了打击。”海清对我们说。 再度需要直面这个问题是在考北京电影学院时。母亲并不支持她放弃当时省歌舞团的工作,但还是陪着她一起来了上海考点。候场时母亲就大发感慨:“人家来考试的都长这么漂亮,你看你自己长成这样。” 中途一个光芒四射的女孩从考场走出来,母亲激动不已:“你看到了吗这女孩真漂亮!她考上了吗?她考上了没你混的!”——第二年《还珠格格》热播,全国人民都看到了这个女孩,她叫范冰冰。 但最后是她考上了。负责招生的是培养了张丰毅、王志文的齐士龙老师,他的标准是:男生不要漂亮,要有特点;女生在基本漂亮的前提下,必须有明显缺点。 “一个女生特别漂亮,总感觉到全世界都在望着她,出现不必要的完美的心态和矜持的感觉。而基本漂亮但知道自己不够完美的,常常可以博得很多人的好感。”齐士龙曾表示,“海清表演很出色,长得应该说基本漂亮,也不见得特别完美。她笑起来嘴上有一纹,哭起来傻呵呵那劲,特别叫人同情。当年我就觉得海清那亮晶晶的眼睛,那聪慧、灵敏的感觉,已经超越了她原有的东西。审美中有特点是最重要的,很多演员是能将缺点转化为优点的。” 海清身上的灵气让她得以进入电影学院 当时海清更倾向中戏,考试时也曾跟老师说明,报考志愿前,齐士龙亲自打电话给她,谈了一个多小时的心,表示可以特招她。“我觉得他是我想找的老师,就这个缘份,在当天那个电话挂完,我知道他可能会改变我的命运。” 当然,那年开学齐士龙升任表演系主任,带这届学生的任务交给刚刚硕士毕业留校的黄磊,这大概是她通话当天始料未及的缘分——后来她说过很多次初见大明星班主任的不开心,是的,对这样一个在相貌问题上略吃过亏的学生而言,老师再好看,能帮她学到东西吗? 事实证明这位老师能。2001年毕业后,黄磊一直在为学生们寻找角色,他甚至把海清特地带到香港导演午马面前,“说这个孩子非常不错,怎么怎么样,您有戏关照一下她”。 最后虽然没有合作成,但海清深表理解:“黄磊老师那两年演的是一些像《橘子红了》的民国戏,民国戏比较看脸,当时对女演员的要求,我说句真话,(就是)漂亮。像我们的这样的女演员不是第一眼就漂亮的,得到戏的机会比较少。” 毕业之后她断断续续接过几个配角,“几部戏都是试戏试上的,像《海棠依旧》,试完导演说虽然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戏不错,就这么定下来的。如果光看照片人家可能就不要我了。” 包括《落地请开手机》,如今说起来她非常感谢李骏让她演了一个“跟以前都不一样”的角色,但在当时,傅晶比她还大一岁却能当清纯女主角,而自己只能得到些比真实年龄大很多的角色,她也不是不唏嘘。 而她的命运转变,一定意义上也是黄磊之功:2006年,在她没戏拍,没钱挣,几乎心灰意冷准备回家的时候,黄磊向《双面胶》的导演滕华涛推荐了她——他自己则是这部剧的监制。 这是如今这个家喻户晓的海清的起点,一张演员里不够好看的脸,与一种中国的现实生态,以及一些恰逢其时的规定,在那个时间点相遇了。 齐士龙和黄磊是海清的恩师 走红后仍有职业危机 直到现在,海清都没有流露过一点对“唯颜值论”的批判,她反而为之辩护:“影视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它是需要上镜的,是需要有美感的。这是这个行业的一个客观规律。我又不想成为谐星出来,我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我是非常认可这个的。到现在我都觉得我是运气超好的一个人。” 她不是向外质疑规则,她向内怀疑自己。把自己的成功归为运气,也无非是,对能力的不自信。 就像她老是感慨要是提前一届报考,一定无法出现在那个颜值峰值的96班。齐士龙对她“基本漂亮”且有特点的激赏似乎并没有使她真正信服,“我运气好。”她还是这样总结。 在学生时代她就以演技著称。导演丁黑看了当时她演的学生话剧,邀请她出演《致命邂逅》,她拒绝了。那时候她觉得,毕业以后有的是演电视剧的机会,但可能不会再在话剧舞台上演繁漪和虎妞,“再说我要是走了,谁来演呢?” 但丁黑对这个会演戏的姑娘念念不忘,两年后,又回来找她,演《玉观音》(老版 新版)的女二号,一个敢爱敢恨还敢下手腕的胡同大妞。主持人何东那时候看剧,发现佟大为出场,一女大款一翻眼牢牢盯着他,就这一个镜头,他觉得“这男的完了,就这女的这一翻眼他就完了”。 海清戏份不多,名气全无,但何东就此记住了她,每次见丁黑就问:“那姓钟的女大款怎么还没红?” 丁黑说:“这人没出息,不在意,自暴自弃。” 那时候人人看好她——“几部戏一堆就把你堆出来了”。但并没有。一年就一到两部戏,演技固然出彩,但相貌既非绝色,作品数量又没有优势,角色上还各个不同,缺乏统一辨识度的人物标签,简直是挑战观众的记忆点。 海清的演技在业内备受好评 她自己内心都深为之所苦。并不是没有本子,《玉观音》之后,无数的“北京大姐大”角色来找她,一个都没接。她不想重复。 “那两年我非常辛苦。其实当时我这样的演员,二十集一部戏,一年四部绝对没问题,很快能脱贫。但我就是没有拍,那两年又没有成名,不拍戏就代表着你没有经济来源。手头连租房子的钱都没有,一松口就会有一部戏,一部戏就是半年的生活费,我也不知道怎么坚持下来的。这是很逆流而上的行为,都不能叫逆流而上,就像一个石头不知道它怎么就有强大定力定在那儿,没有被浪卷走的。它甚至不知道继续这样定下去,是水落石出了,还是沉入深渊了。”海清感慨。 客观地说,这种选择并不完全是艺术洁癖,另一个角度,是她不敢重复:演一个角色她得调动自己的全部经验,她没有自信再来一个类似的角色,能超越,甚至保持上一个的水准。在这个意义上,她说自己好几次想转行,未必仅仅是经济问题,更可能是,真切感受到了职业危机。 这和《媳妇的美好时代》之后,海清告别如日中天的家庭伦理剧,改拍行业剧逻辑一致。“播完以后百多部这样的戏来找我,我都推掉了,不觉得后悔,因为重复使我惧怕。不是这些角色不精彩,我觉得是我不能演,我不能保持我当初的那种兴奋、那种状态再去演绎这样的一个角色。”她曾解释。 到现在她还在对自己的演技没有把握——在许多人可能是以退为进,但在海清,是真心话——她的感受甚至常常跟导演、观众背道而驰:“‘演技好不好’不是演员的一个人的事,还有剪辑各方面,甚至观众的脑补。” 海清给我们举了一个例子,刚毕业有一部戏,她演哭戏死活“过不去”。平时是个碰一下芥末眼泪就下来的人,那次她吃了一管芥末都没用,胃里烧一样疼,本能地直咽唾沫。 搭戏的男演员演一个牺牲的英雄,躺在床上盖着国旗。天热没有空调,“遗体”冒出汗来,她高度紧张的神经好像一下绷断了,抑制不住地笑、大笑、笑出眼泪。而同时她的理智判断着这个失控的自己:“毛骨悚然”。 然而看到导演剪辑版时,她惊呆了:先切一个遗体的镜头,然后闪回,海清一个人站着,目瞪口呆哭不出来。切遗体,回到她无助地左顾右盼,不停咽着唾沫。再切遗体,回到她疯了似地笑起来,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看过的人都惊叹海清的演技,包括她自己:“当时我都震惊了,神演技啊,太牛逼了,我这辈子演不过了。”海清说。 但审查没过,因为不能对着英雄与国旗大笑。 后来经验丰富了,她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哭不出来:剧本设置与演员感受相脱节。“编剧觉得这个时候应该体现感人,那就‘海清此时泪如雨下’。但演员对角色的情绪并不是照着剧本指定的来,很可能剧本里没哭的地方哭了,因为那是真实的交流、真实的现场碰撞,带来演员真实的感受。而剧本硬要求你在这个点哭,反而会变成你的心理负担。” 现在她拿到剧本,会先把里面诸如“泪如雨下”、“悲从中来”之类删掉,“变成一个干净的剧本”。 就像小时候演戏那么干净。少年宫选小演员大家站成一排,一个陌生的漂亮阿姨走进来,跟孩子们说老师要走了,今后要听话。7岁的海清哇一声哭了,上去拉住阿姨的手,泪眼汪汪,情真意切:“老师你别走。” 她的演艺生涯从此开始。 《双面胶》这类家庭伦理剧让海清为观众熟知 董文杰和父母更像 到了《小别离》,方圆童文洁夫妇送女儿朵朵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回到家里,日子怎么过都过不对劲。海清饰演的童文洁以泪洗面,哭戏持续了几乎两集。相比当年哭不出来,她现在哭得停不下来,和黄磊相对无语泪千行的状态,被网友称为互飙演技。 演戏上他们其实是血缘相亲。黄磊是《小别离》的制作人,自己对剧本进行了修改,“这部戏其实对演员来说挺轻松的。黄老师是监制,他立的项目,他对这个戏负责,他有希望表达的核心,所以我特别轻松,也没看剧本,他让我别看的。常常我吃饭的时候黄老师还在现场打剧本,完了塞过来两张纸:下一场戏的台词照这演。”海清对腾讯娱乐说。 海清只管她的人物。在她的观念里,童文洁出丑、抓狂、被方圆操控得滴溜溜转,她都无所谓,“只有一点我不能放掉,那就是一定要让我充分表达对朵朵的爱,这样她的那些神经、抽风才能够立起来。” 她反复跟编剧、跟黄磊较真童文洁的人物小史。一开始童文洁被设定成父母双亡,她必须核实到“是地震造成”的程度。童文洁考上大学留在了北京,她也问明白了原本的家乡何处。至于孤身一人在北京拼搏走到今天的过程,她也必须了解清楚。 “就是因为她没有其他亲人了,所以她会对朵朵的控制欲和依赖性都同样强烈,中国人对血缘还是很在意的。现场我对朵朵加了一句台词,说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跟妈妈有血缘关系,朵朵当场就听哭了。” 海清自己并不认同童文洁。以她身体力行的教育观,在儿子眼里,海清除了“妈妈”,同时也是“好朋友”和“最爱的人”。她可能代表了中国式亲子关系里转型中的一代人:能留出孩子的教育和相处时间,同时安排好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能平等地和孩子交流,直接表达感情,更能理解孩子并不是自己的附属,而是属于他自己的独立个体。 当我们问她能否设想有朝一日丹尼尔离开,她毫不犹豫说可以:“我非常非常爱他,他给我的生命带来太多太多美妙的时刻,但我从他出生就知道,他是他,我是我,陪伴不代表拥有,我尽我所能去爱他,但我也爱我自己,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在那个因女儿离去而垂泣的童文洁身上,她展现的不是自己,更是她的父母。“那时候很难体谅到父母,但这次拍这个戏,才知道当我们一下离开父母的似乎后,他们那种孤独感、空巢感。” 《小别离》中的童文洁是中国式父母的缩影 海清的父母是那类孩子出生后,人生重心就转到照顾孩子身上的中国家长,中学时她在江苏省戏剧学院学舞蹈,母亲还每天风雨无阻来学校给她送一顿午饭——生怕食堂伙食不好。 不矛盾的是,“规矩特别多”。海清母亲是甘家大院后人,家族聚会浩浩荡荡三五百号人,逢年过节海清挨家挨户得打电话过去请安,“都得我自己打,烦死我了。”她有个习惯,坐下时就爱把脚搁在椅子上,母亲一见就揍,至今她觉得“我的膝盖不是跳舞受伤的,是被我妈打伤的”。 所以小时候进组拍戏离开家,她总是特别高兴:不用上学,不用按时睡觉,每天被抱来抱去说上几句台词掉下几滴眼泪就能被导演叔叔表演,还给发20块钱。那个还叫黄怡的小女孩在剧组很快学会了打扑克,不拍戏的时候,跟同组的小演员和老师凑一块打牌,不舍昼夜。偶尔想到她的同学们这时应该做完了功课被家长赶去睡觉,深为自己与众不同的人生感到骄傲。 第一次感到别离滋味,要到大学。母亲送她来北京,第二天赶下午的车回南京。她正在礼堂开大会,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递给她一张纸条,指了指斜上方出口:母亲正同她招手作别,她挥了下手,就打发了。 “但我一翻开纸条,我就受不了了。我妈写道:在学校好好学习,自己的东西要收好。我给你办了一张储蓄卡,每个月会把钱打给你,没来得及办ATM卡,你自己还是去办一个,万一没钱取起来方便。我给你洗了两个桃,放在桌子上了。你的床头要注意卫生,来例假时别吃凉的……” 那时候她泪如雨下,明明在学校眼前却是母亲一个人去车站的身影,“那时候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人生别离,没办法的事。” 中间有一次她给家里打电话,觉得父亲嗓音有变化,“我问怎么了,他说我刚想到一会你要来电话了就哭了。” “其实我没有见我爸哭过,我第一次知道他会这么崩溃,你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男人会想你想到哭。”海清对腾讯娱乐说。《小别离》里,童文洁的眼泪是她父亲的眼泪。 相比丹尼尔有朝一日会像她一样,带着对前途的憧憬离家长大,更令她感伤的是另一种可能的分离,“我挺欠爸妈的。”海清对我们说。 拍《心术》时海清父亲重病,病危通知就下了四次。她往往是拍完戏赶去南京陪护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赶回上海剧组,来回奔波20余天。一次父亲手术期间,她全程陪护,父亲清醒后抓住她的手,她忙道:“没事了,我回来了,有我呢。” 父亲费力地说:“谢谢你。” “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以前都觉得生死都很远,没有做过这个打算,第一次感到在家里责任这么大。” 手术成功,父亲逐渐康复,有天她带着儿子去探病,尚未懂事的丹尼尔在病床前玩玩具,父亲躺在床上如平时一样看着他玩。那天下午她突然觉得:“我所有的付出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他们能够好好的。” 现在她把全家都接来了北京。有一天散步的时候,丹尼尔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外婆,突发感慨:“太好了,我就喜欢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海清母亲逗他:“你跟你爸你妈是一家人,我们不是一家的。” 世界观被颠覆的丹尼尔找他最信任的妈妈评理,海清一直维护他的想象世界,然而这次,她决定让他知道别离的存在:“阿婆说的对。以前阿公、阿婆、我是一家三口。后来我离开了,跟你爸、你成了一家三口。将来我们也会分离,你也会离开爸爸妈妈,会有你的老婆、孩子,不知道组成一家几口。孩子啊,分离是一个轮回。” 海清为童文洁这一角色付出了不少心血 因为儿子或成了一个少年 丹尼尔在2007年降生。孩子五个半月时,这个新妈妈就出门拍戏——《王贵与安娜》已经等她等了半年。回家时孩子已经8个月,海清仍像以前一样,玩一会孩子就随手一搁。但马上,她母亲一边骂她,一边从地上把大哭的孩子捞起来——在她离开的3个月里,儿子已经学会了翻身。 所以在丹尼尔1岁前后,她停了所有工作,每天举着个摄影机等着他迈出第一步——后来在南京博物院的广场上,她拍到了那个画面。 孩子让她改变。原来她不乏工作之间的空档,然而这种时间越多,她越因自我怀疑而恐慌。但现在一切在她都理直气壮:不用踌躇自己这样的女演员还能怎么拓展戏路,不用怀疑世界上还有没有好剧本能落到她头上,还有什么比见证孩子成长的每一步更有意义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在她的生命经验里,跳舞、考学、演戏,赚钱、养家、买房,人生的每一项任务都需要她拼尽全力证明自己。唯独做丹尼尔的妈妈,发乎本心,纯乎天然。有次进组几个月终于回家,母亲抱着丹尼尔在楼下等,她还担心他还认不认得自己,然后就见一个话都还不会说的天然卷小毛头,羞答答,歪着头,向她笑。她一下投了降。 她与父母不这么表达爱。有次她早起出门,母亲正在给她装一点咸菜带去剧组,嘴里唠叨:“你就放心吧,孩子我们给你看着,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好了。” 她哭了。她觉得这是母亲用自己的语法努力在说:我爱你。 但和儿子在一起时她可以直接表达我爱你,她有自由,做自己的自由。 海清常在微博上分享与儿子的生活点滴 小时候想做而无法做的事如今都可以借着儿子任性而为。丹尼尔三四岁时两人一起画画,画到后来,变成在对方身上抹颜色。五颜六色的母亲抱着五颜六色的儿子去洗澡,玩闹现场转到了浴缸,听音乐,看电视,玩玩具,最后在浴缸里共进晚餐。 “我妈一天到晚说,她哪儿是你的妈妈呀,她自己还玩不够呢,我看根本不是丹尼尔想玩,是她自己想玩。”海清说。 也有忽悠式教育。她和丹尼尔一起背《琵琶行》,丹尼尔畏难,她告诉他,“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小孩能背下来,如果你能就可以进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全部背完,丹尼尔兴奋地问她:我现在进吉尼斯世界了吗?“我说我去帮你申请,过几天告诉他单《琵琶行》不大保险,再加《长恨歌》和《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就保险了。现在他就背《长恨歌》呢。” 从丹尼尔会说话开始,每年圣诞节前都会跟圣诞老人许愿求礼物,然而上学之后,他的天真被同学嘲笑了。儿子回家问妈妈,圣诞老人到底是不是你们大人骗我的? 海清又一次发挥了自己的演技:“怎么可能?我亲眼见过啊。就在南京阿婆家里,晚上我看到圣诞老人湿漉漉地从下水管道里爬上来,他说你们家没有烟囱,我只好从下水道来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早上的玩具还有点湿?” 事实上,那是因为快递圣诞节早上才到,海清慌急慌忙拆包装的时候划破了手,稍事冲洗就给儿子挂的袜子里塞,礼物带上了手上的水。 丹尼尔信以为真,并跟她约定再也不跟小朋友争论,“圣诞老人只来看有缘的小朋友。” “这样回答真的好吗?”我们问。 “特别好。让他待在童话世界好了,不要那么早步入成人世界。” 从小她就给灌输“妈妈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导致丹尼尔出门看见美女,总感慨:“妈妈这个阿姨好漂亮,跟你一样漂亮。” 海清冷艳道:“比我差那么点。” 直到他看了《西游记》,世界观大为震动,都没好意思跟妈妈交流。有一天路上又见美女,丹尼尔脱口而出:“妈妈这个阿姨好漂亮,跟《西游记》里的妖精一样漂亮!” 自主接受、甄别、选择不同信息,本来就是成长的一部分。 也有很多旁人教育孩子可能会糊弄过去的地方,她眼里却是“大是大非”,不肯等闲视之。丹尼尔因为用嘴呼吸,睡觉时被要求戴一个矫正套,戴着不舒服他不乐意,每天临睡前都和海清吵闹。有一天他特别认真地问:“妈妈,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海清愣了一下,“我要稍微含糊点,我就说你是我儿子你得听我的,我把你生出来你得听我的。但我不想这样打发他。我就说我暂时没有很好的答案,你今天可以不戴,等我想出答案我再告诉你。” 第二天她发了朋友圈和微博搜集别人的答案,又去学校找了一下老师,认真咨询“为什么学生在学校里要听老师”的问题。几相结合,总结了一个答案。 “我说,丹尼尔,你在16岁以前没有成年,父母是你的监护人,我们对你的行为要负责。在你成年之前,你在学校听老师的,你要是出问题,学校和老师对你负责;你回家听父母的,你要是出问题,爸爸妈妈对你负责。你不光是你自己的,也不光是我和你爸的,你还是国家的。如果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负责,可以自己挣钱挣学费,可以自己洗澡穿衣服,那太好了,你也不用听我的,我们就来依靠你好了。但如果你还不能自己负责,那对不起,你暂时还得听我的。”海清说。 丹尼尔沉思良久,问她:“那你和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我听谁的?”“阿公阿婆。”又想了想,问:“将来我长大了还要听你的吗?”“不用,但如果你还需要我的意见我可以给你参考。”9岁的小男孩不响了,当天晚上他自己戴上了矫正套。 这个孩子现在开始有一点意识到母亲是一个公众人物。3岁时他还是一个因为妈妈在电视机里被打,他一个星期拦着电视不让开,连动画片都不看的孩子,而如今,9岁的丹尼尔问她:“当明星是不是一件特别骄傲的事?” “做明星确实是一件让我骄傲的事,但我更感到骄傲的是,我是丹尼尔的妈妈。”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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