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看懂西方资本主义诞生的血腥面目

原标题：棉花与资本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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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斯图

制图：鱼木头 / 编辑：生菜

资本主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每个人的结论可能都不相同。有的人认为这是一种促进生产力调度的，符合人性的优越的制度；而有的人也许会觉得资本主义是吸食人血的恶魔，人类社会不应该是资本主义驯化下的产物。

这两个结论都有自己的道理，但难免都失于片面。资本主义在全世界的构建，绝非一无是处，但也并不如鼓吹者所宣扬的那样磊磊落落，洁白无暇。

可以说是灭绝人性，但也可以说是超前

如果从其诞生的源头开始说起，这个问题能得到更好的解释。而这正是我们今天要推荐的这本《棉花帝国》所要陈述的道理。

现在以货物为线索的全球史很多，从白银到胡椒，从瓷器到钢铁，似乎每一种参与过全球贸易的货物都能穿起一段世界史。这样题材的书籍看多了，难免觉得有些重复，但当翻开《棉花帝国》的时候我还是觉得眼前一亮。

无论从历史材料的调用、结论的解释力，还是从作者的写作技法来看，这本书都是这类题材中难得一见的佳作。

根据作者斯文·贝克特的观点，棉花，不仅是一种串联全球化的重要货物，更是资本主义起源的催生剂。近代欧洲棉花帝国的崛起，伴随着欧洲资本家的得利、资本主义的兴起、传统生活方式的解体、国家概念的巩固。其影响之深远以至于到今天还在延续。

作者在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发表演讲

这个结论是相当反直觉的。因为相对于古典时代的瓷器、茶叶，近代的贵金属、奴隶贸易，以及工业革命之后诞生的煤炭、钢铁、汽车、化工等产业，棉花实在是其貌不扬的一种产品。甚至因为棉花产业在全球市场中的成熟，我们已经看不到其中的科技含量，只认为它是一种生活必需品。

低廉的价格让你忘了，你离不开他（图片来自wikipedia）

但事实远非如此。

至今仍然掌握着全球棉纺织品盈利大头（凭借握有品牌、设计、营销等高利润环节）的西方国家，其实一开始和棉花是无缘的。棉花是一种赤道植物，在西欧寒冷的气候中很难生存，只有在热带和亚热带地区才容易被驯化。也因之，最早的棉花纺织专家都集中在这些地区。从中国到印度，从美国南方到加勒比海，甚至伊朗和埃及，都是自古就有棉花产业的。

在寒冷的美国北方是种不好的（图片来自wikipedia）

但在前现代化时代，可以想象的是，这些地区的棉花产业是分散而孤立的。各大棉花产地都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和全球化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诞生资本主义萌芽的空间。

欧洲人将棉花从产品变为商品

从区域商品变为全球商品

然而当欧洲殖民者伴随着大航海的历史进程来到这些地区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欧洲人和在非洲贩奴的商人，喜欢来自南亚的棉织品。由于棉纺品的竞争，欧洲的羊毛产业甚至也遭到了威胁，各国政府在短时间内都对棉花颁布了禁令。尤其是特产羊毛的英国，商会甚至向国会施压，禁绝印度棉纺品的进入。

纺织业在工业时代前算是高端产业了

而英国和尼德兰长期控制着欧洲的羊毛制品

来自印度棉布的物美价廉的冲击

单靠“自由竞争”是很难抵挡的

但民众对价廉物美的棉纺品的喜爱终究还是战胜了羊毛商人的抵抗。为了适应消费者的需求，不少商人转头棉纺产业，利用英国政府在大航海时代建立的海外优势，在印度、加勒比海、非洲，构建了庞大的棉花收购网络。

英国大量进口棉花

而收购棉花的下一步，便是加工棉花。对于英国人来说，这一步更加有利可图，因为煤炭工业革命已经带来了加工能力更强的机器纺织机。商人们只需要招募家乡贫困的儿童和农民，就能用机器快速生产棉花制品。

而这对于各个棉花原产地的手工业是沉重的打击。

中国人很熟悉列强开关之后的土货洋货之争。洋布产量大、价格低、质量好，如果不牵扯民族情感，则很显然比土布有市场。说这是市场的选择也好，说是倾销也罢，最终的结果是若无政府强制管辖，洋布总是能大量出清。

一步步复杂起来

（图片来自wikipedia@Pezzab）

其实不只是在中国，很多棉花的传统产地都经历了这样的状况。农民生产的棉花被廉价卖到欧洲，再以制成品的形式加价卖回来，成为了经济殖民的重要货物。

不过对于商人们来说，资本主义在棉花领域的成型也并非一帆风顺。

尽管通过殖民手段控制了原本不属于欧洲的棉花产地，但是农民的生产习惯并非一朝一夕之间能改变的。信奉时间就是金钱，对资本逐利极为看重的欧洲商人，往往无法得到农民的支持。棉农有自己的生产逻辑，不为鞭笞，也不为金钱感召所动，产棉其实极为不稳定。

熟悉的印度人

为了增加确定性，欧洲商人们建立了商会，一支专业的棉花经纪人队伍也因此形成，甚至在英国出现了早期的期货交易——尚未到埠的棉花，也能在这种模式下交易，以帮助收棉商尽快回收成本扩大再生产。

这是一段资本主义狂飙突进的历史，各种新手段的进化速度，远比我们更熟悉的苏格兰式银行制度、荷兰式有限责任公司制度更迅猛。而这一切，都是围绕着棉花的生产展开的。一个以欧洲为中心的棉花帝国，正在逐渐成型。

1835年的纺织厂

（图片来自wikipedia）

而从属性上看，这个棉花帝国并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帝国。因为它并非国家意志强力实现的产物，依靠的更多是商人联合体。这和当时欧洲殖民政府力量有限有关，他们只能从法律层面保护这些商人，剩下的操作，要靠商人自求多福。

不过一旦棉花商业帝国出现，各国政府见到有利可图时，国家力量便不可避免地进入了这个领域。基础建设、奴隶贩运、贸易保护，无一不需要国家的铁腕。不过棉花商人们有的是钱，也就有的是政治影响力，他们游说自己的政府不断自我强化，最终让现代国家概念在资本主义的狂潮中形成了。

美国南方殖民地棉花种植园

这的确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但同时这也是个充满血腥的时代。

比如北美南部，作为英国的殖民地，这里最初的大型产业正是棉花生产，以为英国纺织业提供廉价而稳定的原料。无论北方的自由主义者怎么辩解，南方的蓄奴州都是美国资本主义诞生的最早试验场，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功。然而这种进步，是以牺牲黑奴为代价的。他们不仅被带离了自己的家乡，而且在种植棉花的无尽劳动中几乎一无所获。

同样，当印度、埃及、伊朗、中国的棉农被卷入由西方人主导的棉花产业链时，他们也没有从中收获什么益处。他们原有的生活方式被击碎，而新的生产方式虽然为西方消费者提供了廉价的棉花制品，其利润却大多归于欧洲商人之手，和上游的生产者无关。

经济结构的进化，其实是一颗人血馒头。

虽然印度的家庭生产单位可以

通过无限压低成本来保持生存

但也只是保持生存而已了

以上是《棉花帝国》的前半部分内容。在后半部分，作者又对欧洲主导的棉花帝国的崩溃作了更多反思。

当把棉花放在全球史的大背景下观察的时候，西方中心理论自然就会分崩离析，而一个更客观、更有意义的全球画卷却将展开。而说到棉花的全球贸易，我们还得推荐另一本书——《季风帝国》。

精美彩图

学过中学地理，你就会知道神奇的印度洋季风洋流。它在夏季呈顺时针方向，在冬季呈逆时针方向，能过帮助船只环绕印度洋航行，而且每年都会在固定时节出现。

对于古代的水手来说，季风的原因不重要，只要季风按时出现就好。在季风的护送下，从非洲东岸到印度西海岸，甚至再往东去一些，到马六甲海峡乃至中国，海船就能构建起一张巨大的商业之网，促成了欧亚大陆上的货物、人员、文化交流。

东方的航海模式

但这种脆弱的交流随着欧洲殖民者的出现突然土崩瓦解。一旦欧洲人了解了季风的知识，并具备了制造远洋船只的能力，他们就侵入了这个区域。这种侵入，很显然并不是单纯友好的，而是带有强烈的破坏性——因为欧洲殖民者的目的本就是掠夺资源。

于是曾经分散而和平的环印度洋季风世界，变成了一个帝国化的产物。

达·伽马的航路也是葡萄牙和欧洲其他国家在亚洲从事殖民活动的开端

而这一切，恰好发生在《棉花帝国》所讲述的故事之前一两百年。这又从侧面说明了，资本主义萌芽的诞生，并非以和平的商业形式，也并不是让所有人都从中获益，而是带有自己原罪的——它总是以破坏原生的秩序为前提。毕竟当年的欧洲殖民者还没有今天的欧洲人这般宽容开放，他们没有精力和欲望去了解被征服者的文化，只想尽快将其资源和人力投放到帝国时代的争霸中。

人类为了进入资本主义时代，究竟牺牲了多少东西？

通过这两本书，相信你会找到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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