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5G信号塔、黑化比尔盖茨、反疫苗……这种“病毒”比新冠更难防

科技有温度。

文 | 黄天然

过去这周，英国运营商都在忙着修信号塔。

自4月2日伯明翰一处信号塔被大火烧毁后，全英国至少已有100处信号塔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警方初步判定，这些破坏是因为当地人轻信了“新冠病毒由5G信号传播”这一谣言，因此攻击5G通信设备。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由于英国5G建设进度较为缓慢，被这帮反5G人士破坏的信号塔，其实大部分是3G和4G设备。

这些信号塔被毁后，附近区域的移动网络瘫痪，周边居民的正常通信受到了影响。

作为英国最大的运营商，沃达丰仅上周就遭遇了15起毁坏信号塔事件，而且预计还会持续。

沃达丰已联合EE、O2等运营商，向公众发出公开信：“没有科学证据表明5G与新冠病毒之间存在联系。”

新冠疫情下，有些人已经病毒入脑了。

数万“反5G者”还在继续行动

信号塔纵火事件，可能只是一系列风波的开端。

在Facebook上，上万个所谓的“真理者”（truthers）聚集在反5G小组中，他们计划在4月13日举行一场全球抗议活动，以阻止新一代无线通信技术的推广。

因为疫情，目前全球一半以上的人口都无法聚会，但反5G小组依然决定举行复活节的线下抗议活动。

组织者怂恿人们在4月13日关掉智能手机、电脑和iPad一切联网的设备，鼓励人们为这次抗议活动写口号、制作标语牌。

“我们要让世界各地听这场无声的抗议。”小组成员宣称，“这个星球正在指望你。”

英国女孩梅根的父亲就是反5G小组中的一员，她眼看着父亲从一名普通退休工人变成了一个痴迷研究通信技术的“真理者”。

夜深了，老父亲还在孜孜不倦的学习，时而刷着小组里的最新消息，时而在社交网络向朋友积极分享关于5G的危害视频，并与其他中老年朋友展开各种“科学辩论”，辩题包括：如何检测家中5G辐射频率、如何保护自己不被辐射……

出于好奇，梅根潜伏进了这个反5G小组，里面的内容却让她大跌眼镜：

5G辐射正在破坏人体免疫力、新冠病毒可通过无线电波通信、5G扰乱蝙蝠行为让病毒蔓延、5G致癌……这些荒谬的理论，都是最受小组成员欢迎的话题。

在一位小组成员分享了一张5G信号塔照片，底下评论者高喊着：“烧了它！”

推特上，还有多位网友遇到了相同的问题。

@AMN97听到老妈在她的房间里在播放5G如何导致新冠的视频，而自己已经没有耐心再向她科普；@Laurmatthews说自己的妈妈相信了一条WhatsApp上朋友发来的消息，气呼呼地想冲上街去殴打安装5G信号塔的工人。

看看这些“中招”的欧美老年人，像极了平时在我们身边，转发着各种伪科普养生文章的老父母亲们。

不仅如此，全世界借谣言欺骗中老年人的套路似乎都如出一辙。

一些人借着夸大5G威胁，开始利用人们的无知和恐惧打起了发财的主意。

一位名叫马克的白发墨镜男，在Facebook上给自己设置的标签是“武器专家、科学家”。他是反5G理论最活跃的鼓吹者之一，至今他的宣讲会视频还没有在YouTube上下线。

每次宣讲后，马克都会与合伙“医师”推销一款价值350美元的“5G辐射防护U盘套件”，还会引导参与者为反5G组织众筹经费。

目前，马克已经募集到了8000英镑。

在社交网络和电商平台上，还充斥着许多骗子商家，他们兜售的“反5G工具”包括：18英镑的防5G辐射夜光吊坠、70英镑的雨伞、200英镑的特殊涂料、900英镑形似路由器状的设备……

在英国，官方、医学界和科学家都在公开辟谣：“5G设备与病毒传播有关是毫无根据的胡扯，这是最恶劣的假新闻”，并下令删除传播“5G传播新冠”的文章和视频。

但至今为止，Facebook上的“英国反5G”“澳洲反5G”等多个抵制5G的小组还在活跃，最大的小组用户已经超过5.8万人。

甚至还有人专门开设了一个名为“5G信号塔烧毁比赛”的推特号，哪个城市烧毁了一个信号塔，哪个城市就先记一分……

科学家们逻辑缜密、数据翔实的论文，在那些耸人听闻的伪科学和阴谋论面前，变得毫无吸引力和说服力。

谣言变成了新冠疫情之下的另一种“病毒”。

比尔·盖茨也躺枪

“反5G”只是新冠疫情爆发以来疯狂发酵的众多谣言之一。

比尔·盖茨在此次疫情中积极行动，为新冠疫情的疫苗研发提供了基金的资金支持，目前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已经为7种最有希望的疫苗投资了不少钱。

然而，网络谣言却将比尔·盖茨视作了阴谋论的“主角”。

在Instagram上，有人挖出来一则5年前的视频。在一场TED演讲中，比尔·盖茨警告世界，“可能会爆发一种高度传染性的病毒，它将比战争更具有致命性，但人类尚未为即将到来的大流行病做好准备”。

还有一些网友在评论里带节奏：“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警惕这些大型制药公司，当所有人都在恐慌的时候，看看谁在旁观……”

这条Ins竟有40多万转发量，下面的高赞评论里，充满了各种没有根据的阴谋论：“盖茨这一盘棋酝酿了5年”、“股票被操纵下跌，也是富人以此攫取财富”……

在Facebook上，有人打着“唤醒公众”的旗号，掀起了对比尔·盖茨的讨伐，而推论却越来越离谱，他们认为新冠是精英阶层清洗底层人口的工具，比尔·盖茨红着眼睛手拿针管、变身《杀死比尔》主角等惊悚图片在网上比比皆是。

事实上，喊着“唤醒公众”的恰恰是最糊涂和最反智的人。

未来会有人类未知的全球大流行病爆发，这本来就是医学界的共识，世界卫生组织就时刻都在监控可能发生的疫情并采取措施，而盖茨负责任的提醒与慷慨出资，却被他们视而不见，甚至将他视为嘲弄的对象。

为了身体自由“反疫苗”

而盖茨投注疫苗研发，也掀起了一些“反疫苗”人士的不满。令人诧异的是，“伪科学”言论却非常盛行，甚至科学也不得不为其让路。

英国首相刚开始时说要“群体免疫”，民间就有不少支持者。

这些人的理论来自“反疫苗”谣言：因为疫苗可能会导致孩子产生各种后遗症，比如自闭症、注意力缺陷、过敏等，不如让孩子直接感染疾病后产生抗体，就可以对疾病免疫，

这种谬论发源于Facebook和YouTube，完全没有科学依据。

许多家长放弃接种疫苗，主动让孩子参加“麻疹派对”、“水痘派对”，邀请麻疹、水痘感染者和自己的小孩一起玩耍，让自己孩子也染病。

他们深信，获取“天然免疫力”是比打疫苗更健康的方式。

甚至有一些家长为了让自己孩子感染上疾病，特地去购买包裹着水痘病毒的棒棒糖。

事实上，麻疹病毒比这些家长们想象中可怕得多，感染还可能引发严重并发症，包括肺炎和脑膜炎，后遗症则可能是认知能力下降、运动缺陷和癫痫等疾病。

而且，得过一次水痘也非“终身免疫”，痊愈后人体内仍遗留有水痘病毒。这种病毒可能会在脊髓后根神经节或是颅神经感觉神经节里长期定居，当人老了或者疲劳过度、精神压力过大时，重新以“带状疱疹”面目发作。

这一股“反疫苗”风潮，在2019年引发了美国2000年以来最严重的麻疹疫情，绝大多数的病例都发生在未接种疫苗的儿童身上。

去年4月，美国俄勒冈州数百名抗议者手举标语、高喊口号在法院门口集会，抵制疫苗接种法案“HB 3063”——任何未按时接种疫苗的儿童，不允许进入州内私立或公立学校。

HB 3063法案听证会上，反对者们抗议政府干涉人民自由、认为强制向孩子体内注射的是“有毒物质”，会引发各种后遗症和自闭症（无科学依据），家长有权决定孩子接受哪种抗病疗法；而支持疫苗者坚信，在高危传染病面前，人的生命健康权，尤其是婴儿、孕妇、有基础疾病的易感人群的生命比“他们的选择权”更重要。

遗憾的是，由于反对者票数众多，州政府同意暂时搁置HB 3063法案。

“反疫苗”人士的选择扭曲了现代医学宝贵的传染病防疫经验和成果。这反疫苗群体蓬勃发展之下，已被人类医学攻克的一些致命传染病，如今又在美国死灰复燃。

反智盛行，是谁惹的祸？

反5G、黑化比尔·盖茨、反疫苗等荒唐的谣言，如今还在社交网络上不断地给人洗脑，如病毒一般传播。

更可怕的是，它们正在促成人们形成一个个群体组织，像邪教一般操纵着人们的行为和认知。

当社交媒体给予每个人发声的权力之后，一方面给了人获取信息更丰富的渠道，而另一方面，也为谬论提供了繁衍生息的沃土。

个体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很多动辄上百万粉丝的“网红”和“公知”，事实上根本不是受过严格科学训练的思考者，但他们同样是意见领袖，在网络世界里，他们发表的各种抓人眼球的偏激言论，远比认真求证埋头钻研的科学家们更有号召力。

在公众信息和话语平权之下，知识与思想的鸿沟却远来不及迅速填平。

社会心理学家卡伦·道格拉斯说，很多中低学历的人，更容易对“阴谋论”和“谣言”产生兴趣，因为他们能从一些非权威渠道发布的内幕和小道消息里，拥有获得其他人没有的知识的“优越感”。

而社交媒体则推波助澜，让这些“阴谋论”的信仰者很快聚集起来，他们不再孤独，并能够与群体一起行动，在集体中获得更大的心理慰藉。

一个严重后果是，现代科学反而成了普遍不信任对象，人们习惯于大肆谴责基于证据推理的人，无视现实，盲目地相信着自己的偏见，从而酿成一场更大的危机。

目前，世界卫生组织已经开始与谷歌、Facebook、推特等大型科技公司合作，在对抗新冠病毒之余，打击互联网谣言和假新闻等“信息病毒”。

谷歌推出了“SOS警报”系统，将人们的搜索结果引向权威机构信息；Facebook也与卫生机构合作，通过人为检查和标识出错误信息的内容，提示用户引起注意。

纽约大学教授、全球虚假信息追踪首席技术官丹尼·罗杰斯说：“当各大平台都行动起来的时候，将会非常有影响力，社交媒体最终完全有能力战胜谣言。”

参考资料：

NYT：Burning Cell Towers, Out of Baseless Fear They Spread the Virus

NYT：W.H.O. Fights a Pandemic Besides Coronavirus: An‘Infodemic’

VICE：My Dad Got Hoaxed By the Anti-5G Conspiracy Movement

Nbcnews：Coronavirus conspiracy video spreads on Instagram among black celebrities

Netflix：Pandemic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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