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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地最惨网红,到死还在直播

加新网CACnews.ca| 2021-5-8 00:03 |来自: 独立鱼

  50年前,艺术家安迪·沃霍尔就说过一句名言:


  「每个人都可能在15分钟内出名。」


  如今,这个预言无人敢反驳。


  仅仅是在自媒体时代到来的短短几年之间。


  我们已经目睹了一个又一个 普通人,在一夜之间晋升为顶流。


  近一年,就有因模仿老师维妙维而爆红的中学生,钟美美;


  也有凭借幽默风趣的讲课视频而粉丝万千的刑法老师,罗翔;


  还有凭借一脸阳光干净的笑容火遍全网的放牛娃,丁真 ……


  


  不难发现,「网红」现在成名的方式千奇百怪,毫无定数。


  而非很多人以为的那样,只是靠容貌取胜。


  今天,鱼叔想跟大家说一个非常特别的网红——


  「尬舞皇帝」顾东林


  不久前,他刚刚病逝。


  或许,你也曾看过他的视频。


  头上顶着一撮招摇的红发,在公园里毫无章法地狂扭乱舞。


  


  曾经,他是风靡一时的网红主播。


  拥有几百万粉丝,一波又一波的徒弟和朋友。


  在河南郑州,常常能看到他带着人们踏遍各个公园、街道,疯狂尬舞。


  甚至还出了一部以自己为主角的纪录片 《红毛皇帝》


  杀入各大电影节,拿下许多奖项。


  


  可等他癌症病重,卧床不起的时候,那些辉煌已然全都不在。


  尬舞圈的同行,抬着音响在他家门口甩头扭胯。


  曾经的粉丝,在他床头直播赚钱。


  


  谁都想从他身上榨取出最后一点热度和价值。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在镜头前进行直播。


  甚至就连葬礼,也成了一场直播的狂欢。


  


  这一幕,或许会让你想起被直播 绑架的拉面哥、大衣哥,或者卖饼的老奶奶。


  可顾东林身上,却有一些不一样的东 西。


  被蹭,被围观,被吸血,这些他都甘之如饴。


  就好像——


  「网红」这行他已经入了太久,回不去了。


  


  2016年之前,顾东林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他当过兵,但退伍后并没有享受什么优待。


  开了个简陋的小理发店,靠微薄的收入糊口。


  那时他的生活很简单。


  给人理发,接女儿上下学,跳舞。


  


  他喜欢跳舞。


  年轻的时候跳交谊舞,后来开始蹦迪。


  迪厅涨价之后,他就去公园里跳。


  摆上一台音响,旁若无人地摇头晃脑抖肩膀。


  虽然没有章法,被大家称作是 「尬舞」


  但,这就是他沉重生活的缝隙中,难得的一口喘息。


  


  2016年,他在公园跳舞的视频被人录下来传到了网上。


  恰逢短视频时代的崛起,他搭上了这班快车,一下就火了。


  他的舞蹈通过网络传播到全国各地,视频播放量上升到几百万。


  因为顶着一头显眼的红发,他有了一个外号「红毛」,粉丝们叫他「毛哥」。


  顾东林就这样,从一个普通的理发店老板,成了尬舞圈的「红毛皇帝」。


  


  顾东林每次在公园跳舞,都被里外三层的围观,堵得水泄不通。


  《红毛皇帝》的导演 岳廷 来拍摄的时候,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当时我很害怕,大家跟疯了一样!」


  顾东林不在乎,他很高兴自己火了。


  火了之后,跟自己一起跳舞的人也变多了。


  有失去女儿的妈妈,有失业的年轻人,有出门打工被骗的小伙儿……


  他带着大家成立了一个「红毛大雪尬舞天团」,每次表演都声势浩大。


  


  巨额红利也随之而来。


  直播间的打赏成了他前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聚宝盆。


  顾东林的家乡位于河南周口商水县。


  2019年,全县人均可支配收入不足1.7万元,位于周口各市县垫底。


  而顾东林最火的时候,一晚的收入就有接近十万元。


  


  当然,顾东林最得意的事,还是关于自己的纪录片《红毛皇帝》入围了包括FIRST在 内的多个电影节。


  他穿着衬衫西裤,正正经经地走了趟红毯,还站在奖台上领了奖。


  拿奖之后,顾东林把自己的账号改成「演员红毛」。


  仿佛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是那个哗众取宠的网红博主,而是成了一个严肃正经的文艺工作者。


  


  但命运没有按照他向往的那样发展。


  随着时间推移,当地居民越来越不满。


  这群「发羊角风一样」的舞者,很快就被民众的骂声淹没了。


  他们被当地公园驱逐,不停地变换阵地。


  这还不算。


  真正的致命打击,是他们的账号开始被 限流、封禁。


  在日新月异的短视频平台上,粉丝们早已经被更加新鲜有趣的事物夺走了吸引力。


  顾东林的人气急转直下,从开始的几百万播放,变成了后来的几百个。


  


  或许生命中的馈赠真的都已经标好了价格。


  顾东林过气后,癌症找上了他。


  今年3月份的时候,顾东林的病情已经无法控制。


  肿瘤在他肩膀上高高鼓起,疼痛折磨得他寝食难安。


  


  他需要钱治病,但之前赚的钱却早就被他挥霍一空。


  朋友原本给他开了众筹,谁想到上线几小时后就因为被投诉低俗、涉嫌欺诈而撤 销了。


  前来看他的只有各种网红主播、粉丝。


  他们在顾东林家门口直播跳舞。


  在他死亡的前一刻,还把镜头对着他, 拍下咽气的一幕。


  


  4月16日,顾东林去世了。


  葬礼上,一个个 主播们对着镜头大声哭丧。


  粉丝们则把出殡的路围得水泄不通。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他人气暴涨的岁月。


  


  


  顾东林无疑是一个离奇又复杂的人。


  大多数无意间爆火的网红,要么打算捞一笔改善生活,过气也不亏。


  要么想着如何把战线拉长,打造一个长期的聚宝盆。


  但顾东林都没有。


  或许是受个人水平所限。


  他既没有在舞蹈上挖掘,带来更新的东西;


  也没有趁着高人气转型,尝试其他的内容。


  虽说在纪录片火了之后,他还演过电影,但也都是没什么水花的烂片。


  他继续趁着热度做直播,用一成不变的尬舞,继续捞钱。


  


  顾东林直播最火的时候,赚来的钱全部用来挥霍。


  喝酒吃饭,聊天交友。


  还收了不少徒弟,给徒弟包租包伙食。


  有一个粉丝专程从甘肃跑去找他,后来成了他的女朋友。


  他完全活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生活中只有尬舞、社交。


  热闹,但又浮躁。


  就像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一样,从来不去考虑未来。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热度有一天会冷却,会从爆火的尬舞皇帝变回无人问津的顾东林。


  


  等他落魄之后回到老家,住的还是当年破旧的老房子, 连一点修葺都不曾有过。


  他也拿不出钱治病。


  病症初期,只是腿上有几个小硬块,去医院做个手术就可以控制病情。


  可是此时的顾东林已经穷困潦倒,负担不起这笔医治费用。


  他选择了省钱的偏方,自己煮中药包,乱七八糟地鼓捣。


  最终耽搁了病情,搭上了性命。


  


  病重的时候,有一个同样跳尬舞的博主在他家照顾。


  当然除了照顾,更不能落下的是守着他开直播,涨人气。


  结果就在直播的时候,跟另外一个「圈内人士」起了冲突。


  对方直接驱车赶来,半夜砸门,要打架。


  这种情况在尬舞圈是常事。


  这个圈子,平均素质不算高,遇事大多数遵循着比较原始的解决方式。


  约架、对骂都是常态。


  


  顾东林作为曾经一代尬舞皇帝,更是里面的佼佼者。


  他不但骂人的时候能骂出花来,还特别计较,经常跟人结仇。


  有粉丝在直播间质疑他,他直接开了专场骂,骂到祖宗十八代。


  跟昔日舞伴决裂的时候,为了抢粉丝,他可以跳进河里去直播。


  怎么出格怎么来,怎么猎奇怎么来。


  他知道这些东西观众爱看,那他就铆足了劲带来更加奇特的内容。


  


  但他也明白,这样的出格是不好的。


  导演在采访中提到,拍摄的时候顾东林曾经问他,这样做是不是不对。


  显然,他知道外界对他,或者说对他们这个团体的评价。


  大家觉得这种活动低俗、扰民,四处拉起横幅,抵制尬舞活动。


  这些顾东林都知道。


  


  不能继续去公园跳,那他就在家里跳,在床上跳。


  只要直播的手机架起来,不管身在何处,他都是那个百万人气的皇帝。


  顾东林或许早已经看清了今非昔比的处境,也不再奢望自己能重回巅峰。


  只是。


  他虽然知道,但却无法停下。


  


  


  一块手机屏,隔绝开了顾东林的两种人生。


  从他的身上,可以清晰地窥见大网红时代下,一介草根的浮沉起落。


  《红毛皇帝》导演岳廷在两年前的一次采访中说道:


  「我想表达的是人与媒介的关系。」


  


  媒介,能够为人们带来信息,知识,与文化。


  同时,也能带来名声,与红利。


  随着互联网的井喷式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都被搅得天翻地覆。


  突然间,我们不再只是坐在电视机调换频道的纯粹观众。


  每个人都可以走进镜头,成为视频的主角,成为流量聚集的中心。


  快手,抖音,B站……


  直播,博主,网红……


  短短几年,在这时代的巨浪下,一大批「名人」轮回更替。


  


  有人在浪头上赚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钱,甚至实现了阶级跨越。


  也有人在浪头上更进一步,把一种形式做成了一种文化。


  但,这巨浪其实并不稳定。


  浪头上的人随时有可能狠狠跌落。


  顾东林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曾经每晚几万元的收入,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数字。


  他起了高楼,宴了宾客。


  如今,却人气散尽,高楼坍塌。


  


  从走红开始,顾东林就戴上了名为「表演」的面具


  在自己直播的时候是表演;


  在公园里被人围观的时候是表演;


  在媒体的采访中是表演;


  包括在纪录片《红毛皇帝》拍摄的过程中,他依然在表演。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怎样能带来人气,怎样能引起热度。


  他的认知不一定正确,但全都按照这认知去做了。


  


  导演手记里写, 「他挺难被打破的」


  这难以打破的东西,就是那副面具。


  顾东林最后的日子里,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站不起身。


  但依然会坐着轮椅去到巷口,看着前来尬舞的博主们。


  他不介意被镜头拍到,依旧愿意跟直播间的观众打招呼。


  甚至坐着也要来舞一段,助助兴。


  这副面具,直到去世前也没有摘下来。


  


  其实,顾东林心里又明白得很。


  他对记者说:


  「人家跑几百里来这儿,一两天了,来干什么?不就是想让我跳支舞,拍个段子。」


  记者接着问他,自己想不想跳。


  顾东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一句:


  「不想跳也得跳。」


  


  这句话,他说了两遍。


  说第二遍时,他垂下了头,回避了眼神,语气也轻了许多。


  仿佛就是这么一刻,他在镜头前露出了一丝无奈。


  那副面具已经和他长在一起,密不可分。


  他想脱却也脱不掉。


  


  有人问他,怎么看自己癌症的时候却有粉丝来直播蹭热度。


  他的回答是。


  「不介意,粉丝都是大家的。」


  或许,他在心底里也渴望被蹭。


  因为只有在那时,这位一贫如洗的草根才能回味那片刻的尊严与荣光。


  


  对于已经离世的顾东林,我们没必要过度评议。


  但对于这个浮华喧嚣的网红时代,鱼叔还是想追问一句:


  在这个日益发达的自媒体时代里,我们到底在追逐着什么?


  媒介的作用,正在被无限放大。


  媒介的属性,正在深入到每个人的身体内。


  人与媒介的界限,正在渐渐消融。


  人的属性,正在渐渐改变。


  我们试图戴上表演的面具,对准美化的镜头,打造理想的人设。


  让别人爱上自己——


  绚烂的,梦幻的,属于媒介的那部分。


  而属于人的那部分,则变得越来越无关紧要。


  如安迪·沃霍尔预言的那样,人人都可以成为15分钟的明星。


  像 一朵烟花, 炸出一声 巨响。


  又迅速地,烟消云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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