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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有个热搜,引发网友热议。 一位护士抱着新生儿出产房,询问家属产妇的名字。 谁知,家属竟叫不出全名。 护士立刻警惕起来,拒绝给出宝宝。 可对方却称: 「我们喊小王喊习惯了」
事件一出,网友们一边夸赞护士尽职尽责,一边也怀疑是否为代孕或人贩子。 产妇很快回应,称这是自己的第四个孩子。 公公婆婆叫不出媳妇全名,在农村很常见。 并表示,他们一家人感情很好。
然而,声明却引发了新的讨论。 很多网友反驳,我们农村人都能叫出全名。 也有人说,各地有差异,不必小题大做。
「媳妇无法被叫出名字」,看起来不可思议。 在如今的乡村,却真实地存在着。 小小的名字,承载其实是女性被忽视的历史和现实。 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这件事。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女人根本没名字。 有些以排名为号。 比如,人人都知道的孟姜,并非姓孟名姜。 有说法是,「孟」为「庶长」的意思,「姜」才是姓氏。 「孟姜女」即为「姜家大女儿」。
再看孟姜女的原型,杞梁妻。 杞梁,是春秋时期齐国大夫。 其妻,无名无姓,于是被称为「杞梁妻」。
再比如,《红高粱》里的九儿。 是因为她家里排行老九。 这种格式发展到后世,就演变成了刘三姐、杨八妹等等。
有些连排名都没有。 虞姬、窦娥,一说只是姓虞、窦的女子。 「姬」「娥」都是对女子的称呼。 类似于「虞小姐」「窦姑娘」。
《鸿门宴传奇》虞姬 而之所以必须有姓,是为了遵守「同姓不婚」的人伦规约。 说到底,还是为了婚姻。 因此结了婚,连姓氏也不需要了。 直接以丈夫或孩子为称呼,变成了「XX嫂」「XX娘」。 《沙家浜》阿庆嫂,名字来源于她的丈夫阿兴。 后为了便于演唱,才改为阿庆嫂。 《荷花淀》中的水生嫂、《铁道游击队》中的芳林嫂也一样。
直到现在,农村妇女的名字在社交中依然不存在。 电视剧《乡村爱情故事》 就反映出了这种现象。 最早,剧中除了谢大脚,其他女性角色基本没有姓名。 赵四媳妇又被叫玉田娘。 老七媳妇又被叫小萌娘。
直到第十部,玉田娘翻身做了女主人,有了自己的事业。 编剧才给了她姓名,王美兰。
而这些名字的背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很多老一辈农村女性,都叫兰、英、秀、娟、梅、芝、芳。 其实并不是那时兴这些字。 新中国成立没多久,农村召开妇女大会。 登记参会人时要报姓名,几乎所有女人都只有姓氏。 没办法,大队只好要她们说出自己兄弟的名字。 然后用兰、英、秀、娟、梅、芝、芳等来取名。 比如哥哥叫张兴廷,就给她取名张兴兰。 可见,农村女性有名字,也是近几十年才有的事。
《隐入尘烟》中的贵英,是农村常见名
为什么那么多女性没有名字? 答案很简单,在古时候以及当下许多地方的农村,女性的名字不重要。 因为她们大多为了繁衍而存在,是纯粹的生育工具。 直到现在,这种情况依然存在。 2020年,一篇文章刷屏网络——《一个名字叫「喂」的女人》。 河南村里有个女人,没人知道她的姓名。 因为别人听不懂她的方言,她也听不懂汉语。 就连丈夫平时称呼她,也就是一个字: 「喂」或者「哎」。
35年前,她被人拐卖到村庄。 后被姐姐从街上买走,婚配给弟弟。 弟弟一开始还嫌弃。 因为她又黑又矮,耳朵背得厉害,无法沟通。 整个过程,像极了去集市上挑牲口。 嫌马儿不壮,又嫌猪仔不肥。
但二人还是结了婚。 婚后,「喂」生下了两个女儿,仍与其他人没任何交流。 与丈夫的相处,也只有最简单的手势比划。 丈夫指着锅,她就去做饭。 丈夫指麦子,她就去打药。 「喂」就这样沉默而孤独的度过了35年。 彻底成了生育的工具人,干活的劳动力。
2020年,在热心网友的帮助下,她终于找到了家。 「喂」的名字才被人所知——德良。 她是布依族人。
找到家后,一向耳背的她,突然「康复」了。 用正常音量的布依语同她交流,没有任何问题。 原来她的耳背,并非生理缺陷。 一如她的失语,是权利被剥夺的象征。
德良是幸运的,她找回了名字,也找回了家。 但有些女子的遭遇,比德良还要悲惨。 四川省新江村里,有个「无名女」。 据当地人说,她是被拐卖来的,精神有问题。 很多年里,大家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家在哪里。 因此都叫她「无名女」。
2019年4月,派出所多次调查走访,才查清她的身份。 她的名字,叫做母某琼。 20岁时,经媒婆介绍与人结婚,生了个女儿。 谁知没多久,她突然精神失常。 好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犯起病来谁也不认识。 甚至因此把孩子给弄丢了。 于是,丈夫和她离了婚,把她送回了娘家。
母某琼的住院卡写的是「无名氏58」 娘家嫌她累赘,把她嫁给了第二任丈夫,又生了个女儿。 没多久,她因为精神病再次走丢。 后不知为何,被人带到新江村,由一个鳏夫丰福来收留。 至于是行善还是贩卖,时隔12年,不得而知。
记者在丰福来家采访 可如今即使找到了家人,母某琼依然回不去。 娘家说,自己年纪大了无法照料她。 第二任丈夫已经有了新家,也不愿收留。 就这样,娘家夫家来回推诿。 最后,母某琼被相关机构送去精神病院,暂时接受治疗。 如果说女性是生育工具,那患有精神病的女性,就是不趁手的工具,只能被众人厌弃。
精神病院医生为母某琼做入院检查 没名字的女人,一旦丧失做妻子和母亲的身份,就没了任何价值。 鲁迅《祝福》里的祥林嫂,名字来源于其丈夫祥林。 她的不幸,正来源于做妻子和母亲权利的丧失。
祥林嫂第一任丈夫死掉后,仍对生活充满了热情。 她在鲁四老爷家做工,勤劳本分,特别能干。 可婆婆却将她卖到山里,逼她再嫁。 没曾想,第二任丈夫死于风寒,儿子又死于狼口。 于是族人彻底将她赶了出来。
没办法,她只能再次回到鲁镇做工。 可这时,人人都觉得她晦气、伤风败俗。 两任丈夫去世,是她克夫。 就连被拐卖再嫁,也是她的罪过。 所以祭祀时,老爷都不让她沾手,认为亵渎神灵。 因为作为女人,她的价值只存在于婚姻之中。 失去做妻子和母亲身份后,在世人眼里,她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不仅中国如此,外国也一样。 甚至于,即使有了独立价值,女性的名字依然难以堂堂正正的出现。 科学界,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1934年,美国医学家惠普尔,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 因为他发现了治疗恶行贫血的「肝脏疗法」。 实际上,他还有一位合作三十年的同事。 同事与他共同完成了几乎所有研究,却没得到任何荣誉。 因为这是一位女性病理学家。 她的名字,叫弗丽达·罗斯凯-罗宾斯。
20世纪50年代,英国也有个女物理化学家。 她拍摄下了DNA晶体衍射图片以及相关数据。 后来成为解出DNA结构的关键线索。 她去世以后,她的同事们据此获得了诺贝尔奖。 许多年后,人们才知道这是她的成果。 她的名字,叫罗莎琳德·埃尔西·富兰克林。
女科学家的成就,常被归功于她们的「男同事」。 她们的名字也因此从历史上隐去,并成为「女性理科思维不如男性」的佐证。 在文科思维的文学界,依旧如此。 在早年的英国文学界,女性作家无法署上自己的真名。 比如,简·奥斯汀生前出版的小说,没有一部用了自己的名字。 在出版《理智与情感》时,署名「一位女士」。 出版《傲慢与偏见》时,则署名「《理智与情感》的作者」。 直到去世后,才被哥哥用她的原名出版小说。
《成为简·奥斯汀》 再比如,著名的勃朗特三姐妹,最初的署名为「贝尔三兄弟」。 夏洛蒂·勃朗特发表《简爱》时,用的是科勒·贝尔。 艾米莉·勃朗特发表《呼啸山庄》时,用的是埃利斯·贝尔。 安妮·勃朗特发表《艾格妮丝·格雷》时,则是阿克顿·贝尔。
电影《隐入书后》中的勃朗特三姐妹 后来,她们的身份被曝光,一度引发了巨大的争议。 许多人认为,女人写出这样的故事,不符合当时社会道德规范。 原本大获好评的《简爱》,瞬间转了舆论风向。 而含有大胆描写的《呼啸山庄》,更是遭来无数针对作者本人的指责与谩骂。
《隐入书后》 还有,被誉为文学史第一部科幻小说的《弗兰肯斯坦》。 在首次出版时,居然完全没有署名。 直到1823年再版时,才署上了作者玛丽·雪莱的名字。
《玛丽·雪莱》 女性作者名字的消失,正反映了长期以来,全世界对于女性的歧视与偏见。 在电影《贤妻》中描绘了一对老夫妇。 丈夫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一时风头无两。 但实际上,妻子才是背后的影子写手。 因为在那个时代,女性的写作才华不会得到关注。
40年来,妻子尽心尽力辅佐自己的丈夫。 晚宴上丈夫却对别人这样说: 「感谢上帝,我的妻子不写作」
更讽刺的是,妻子的写作灵感,很多来自丈夫出轨的刺激。 表面上,她只是失去了名字。 但这背后,是她被压抑的天赋,和被家庭禁锢的自我。
过去,女性一旦出嫁,她们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就被抹杀掉了。 先是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过去。 然后失去了名字,最后失去了自己。 从此成为单调的背景板,失语的附属品。 如今,她们的名字,更需要被记得。 因为名字不仅是她们的来处。 更是作为「人」的灵魂和尊严。 是她们存在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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