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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令, 20年前因为“小红人”一炮而红, 成为中国最标志性的雕塑艺术家之一。 去年初,疫情全国封城期间, 他在福建老家拍的一组照片又吸引了眼球。 他用光头顶着各种“破烂”: 菜叶子、鸡毛、猪头、牛粪...... 看似随性幽默的行为, 实际是他在绝望中找寻生存的缝隙。 疫情的重压之下, 他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和身边人 都带来了“绝地生花”的希望。 无论是他丑陋的光头、被欺压的童年, 还是死里逃生的经历, 都成为了创作的灵感来源。 他说,“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述 陈文令 编辑 谭伊白 责编 陈子文 陈文令曾两次和死亡擦肩而过。 一次是25年前,他和女友在鼓浪屿海边遭遇三名歹徒持刀抢劫,他冲上去赤身肉搏,被刺20多刀,手腕动脉被割近乎丧命,成为震惊当地的头条新闻。 另一次就在2014年,医院诊断他患了鼻咽癌。原本他长发飘飘,渐渐秃了头,起初他也想尽办法去植发,后来索性剃光了。于是陈文令在近几年只要露面,都戴着一顶窄边黑色毡帽,即使后来他已完全康复,头发也没有留回来。 2020年疫情期间,一组照片让他把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颗光亮的头。 这是他的新创作《每日一顶》——一组带有行为概念的摄影作品。 疫情爆发前,他20多年来最重要的一次个展刚刚在北京开幕,因为疫情被迫中断,他心情沮丧地回了福建老家,没想到就被困在了这个叫安溪的小县城里,封了村,每天和家人唠家常、烤地瓜,日复一日地循坏,让人抓狂。 当情绪表达找不到出口,创作的欲望也得不到宣泄时,他感到“差一点就要抑郁了。” 在死亡笼罩中寻找生的缝隙,仿佛是陈文令最擅长的事。“既然老天让我没有头发,那作为艺术家,我就用我丑陋的头顶做展厅。” 他开始走出家门,看到什么就放在头顶顶着,让人帮他拍照,自娱自乐、自我疗伤。 第一天他将一个竹筛子顶在头顶。安溪盛产茶叶,他看到很多茶农在用竹筛过滤茶梗,竹编的网格密密麻麻的,“有一种仪式感”,他便叫一个茶农阿姨帮他拍了第一张照片,前两次都没顶成功,第三次终于成了。 固体的都被顶完了,他就开始倒、洒、挥,有时顶十几遍都不成功,也有一点危险,经常头顶被砸破,但疫情期间的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被填得满满当当。 头顶东西作为艺术语言,也来自于他童年时代的经验。 1969年出生的陈文令,小时候家门口有一条小溪,中间一排石跳墩帮助村民往来。可每当春夏两季,常有小洪水淹没了石跳墩。他和同学们就自创了一种“竖泳”,把衣服脱光,两手扶着衣服和书包顶在头上,两脚在水里用力地蹬腿游过去,上岸后抖一抖身上的水就和小伙伴玩去了。 这个近四十年前的儿时往事一直在他做《每日一顶》的时候浮现在眼前。 如今在他看来,身体是底座,支撑起“光头”这个“展厅”,他在人体中最小也最为尊贵的位置,一日又一日地展示着对这个世界的期许,及对人类灾疫的同情与怜悯。 “每日一顶”后,他感到生命都澎湃了起来,对待世界的看法也发生了变化——“人间是没有垃圾的,只要放对了地方,都是宝贝。” 陈文令在北京的家 一个月前,我们来到北京采访陈文令。他渴望抓住时间,常担心我们会错过最好的拍摄日光。一米八几的个子,一口浓厚的闽南口音,出口即文章。 拍摄当晚北京突降大雪,当走出餐厅时,看着漫天飘雪,陈文令借着一点酒劲丢了帽子脱了鞋,团了一把雪顶在头上,我们架起机器,用慢镜头帮他留住很快就融化了的瞬间。 以下是陈文令的自述。 在绝境中寻找逃生的缝隙 拍《每日一顶》给我最大的感受是:即使在如此令人沮丧的特定时期里,你也不要怕,寻找一种你能够起舞的方式。 现实里面,其实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充满了一种对自己命运冒险性的反抗。 我们家原来的成分不好,我记得小时候一直被歧视、被欺压,后来也跟贫困反抗,也跟自卑反抗。90年代末的时候,我从农村到了厦门,那时候整个厦门都在发展经济,空气中都能闻到钱的味道,而我死活就是要搞艺术。 在厦门市政府上了两年班后,我辞了职,去中央美院进修雕塑。那个时候我天天在给人家干体力活,帮雕塑家放大雕塑,活得像一条野狗一样,到处混,天天都在想,下个月怎么生活。 2000年的时候,我一口气做了几十个小人雕塑。它有点像我的自传体,一个孩子,身子瘦骨嶙峋。我把它们一股脑全搬来了北京,找了好多著名的批评家、美术馆到处跑,跑了七八天,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没有钱,也没有人脉,谁会搭理你陈文令? 一周之后我带着一鼻子灰回到厦门,一整个月没有说话,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了。 但你看这些小人的精神状态,并不苦难,他也在大笑,他的悲痛里是有希望的。我就想,有谁规定一定要在美术馆、在白盒子里、在体面的地方才能展出作品?一定要去北京做展览才能出道、被世界认知? 当时就把自己在厦门唯一的房子卖掉,我想赌一场。 我把所有的小人喷成红色的,搬到海边,放在船上、沙地上、树上、灯塔上,遍布整个珍珠湾,像火山爆发一样。成就成,不成也就拉倒,人活着就要活得很够、很透,不是吗? 100多个小红人放在野地里的展览,当时在国内是史无前例的。市长来看了,厦大的教授也来看了,艺术青年、市民、乞丐、流浪汉都来了。 我成了!人生的任何逆境中都有能逃生的缝隙。 服务于“下里巴人”的理想 小红人之后,我本可以春风得意、吃穿不愁,结果我又把跑道换了,来了北京。 二三十年来,我执着于用公共雕塑来表达自我和对社会现象的反思。那时候流行的是客厅尺寸的雕塑,但我就是不顾一切地执着于做大型公共雕塑,因为我希望我的艺术不挑观众,能将它们放在天地之间,欢迎所有人。 《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中,我让庞氏骗局的主角麦道夫被一头放着爆炸屁的牛顶在墙的中央,这个“牛屁”,不仅暗喻了过度贪婪的悲惨结局,也意味了泡沫经济的危险。 那次被歹徒袭击差点丧了命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面对这段经历。直到2011年,我才想着应该做一件作品,来梳理和升华这个生死悠关的劫难,就有了《悬案》。 它描绘的是一个生物链,环环相扣,每一个生命都是成功者,也是失败者,只有放下和宽恕了才能获得自由。这件作品展览过后,我回到了那三个罪犯的村庄,以匿名的方式资助了案犯的家庭,也把《悬案》获得的30万奖金捐给了当地的一所劳改犯的子女学校。 我希望这些孩子们能够得到爱,不去仇恨,不去犯罪,不再拿着屠刀伤人。 我们现在的当代艺术可能更阳春白雪,但你一下让中国的观众接受这些是很难的,我就连在家乡做一个关公像都很难,会有人跳出来,让我在关公旁边刻一只蟾蜍(寓意致富),说“你这关公能文能武,但不能帮我赚钱又有什么用?” 所以阳春白雪的审美背后可能隐藏了一个下里巴人,按理说,中国的“下里巴人”还更多。很崇高,但又很卑微。 用更柔软的方式反抗 我已经离开家乡36年了,疫情期是我回家待的最长的一段时间。如果说福建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北京则是鸟一多什么林子都有,文化、艺术圈层很丰富。直到今天工作室拆迁了很多次,但我依然没有离开北京。 年轻时的那些经历,让我把生命看得更重,也看得更淡。尽量不辜负自己的良知,开心、充盈、饱满,每天起舞。 陈文令常在路途中信手涂鸦 我已经是半百的人,说实话,不计后果的冒险精神肯定没有年轻时那么强烈。但依然还在想,有什么硬骨头要挑战,有什么边缘很值得一试?但跟现实不是硬碰硬地干,我在找一种更温暖、更柔软、更动点脑筋的出口。 就像我们闽南语有一首歌《爱拼才会赢》,内容讲的很好,但我不赞成标题的两个字,首先如果都是要靠“拼”来度过这一生,那太苦了,《每日一顶》天天顶,其实嗨得不得了,那不是多苦多拼的事。 而努力了之后,也不一定要“赢”。人生常常是输在眼前,赢在远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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