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圈、破产、离婚，“侠女”郑佩佩：我的人生不止生儿子

3月20日，郑佩佩的女儿原子惠在微博上晒出两张与儿子的温馨合照。照片中，原子惠看着紧紧攥着自己手指的孩子，一脸温柔。

上个月，原子惠生下儿子Matys，而75岁的郑佩佩也升级做了外婆。

“华夫人”终于变成“华奶奶”啦。

初初收到消息时，郑佩佩便迫不及待地在社交平台上与大家分享自己做外婆的喜悦，可见看到女儿如此幸福，她感到非常欣慰。

不过相比如今家庭幸福的女儿，妈妈郑佩佩的婚姻就显得坎坷许多。

大部分人了解郑佩佩，应该是通过《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华夫人”。中了含笑半步癫的她与唐伯虎斗智斗勇的画面，逗笑了无数观众。

但其实，变成“华夫人”之前，她曾是“侠女”的代名词。

而出演“华夫人”一角时，郑佩佩正遭遇离婚和破产的人生低谷。

戏中红尘滚滚潇洒走一回，戏外却被旧社会的婚姻观念桎梏半生。回望郑佩佩颠沛流离的过去，很明显能看到一个长于新时代却困于旧时代的女性如何重塑自我的故事。

01、侠女时代

“侠女”出生于上海，生逢新旧时代交替的转折点。

当时郑佩佩家里是开水磨厂的，父亲有一定身份，在这样的背景下，幼时的她也曾度过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郑佩佩6岁时，父亲因为成分问题被下放到内蒙古，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而当时全家被扣上了反革命家属的帽子，开始躲躲藏藏，因此她便跟着母亲改姓了郑。

彼时正值上海局势动荡不安，由于最小的妹妹刚出生不久，母亲便把身为长女的郑佩佩托付给保姆，然后带着三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先行前往香港避难。直到15岁，她才得以和母亲团聚。

然而少年时来香港，郑佩佩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因为家庭性质，郑佩佩从小就很倔强好强。虽然周围的大家都对她很有礼貌，但她总觉得别人在怜悯她，在变着花样排挤她。由于语言不通的缘故，郑佩佩一度觉得自己融入不进那边的生活。

这种状况直到后来进入邵氏才有所改善。

童年独自在上海的日子里，郑佩佩习惯靠练习芭蕾抵抗孤独，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未来她会因为这个舞蹈特长而加入邵氏南国实验剧团，进而走上“打女”的道路。

1963年，郑佩佩出演了自己职业生涯的第一部电影《宝莲灯》，还是反串男主角刘彦昌。

男相英气潇洒，女相顾盼生辉。

1964年，在第二部作品《情人石》中，凭借美貌的渔港富家女林秋子，郑佩佩获得国际独立制片人协会“金武士奖”，并且她也是第一个得到此奖的亚洲女演员。

初出茅庐便得此殊荣，让许多人注意到这位外表靓丽且演技出色的女子。

当时，郑佩佩被认为是最有前途的影坛新秀，而邵氏也有意让她往邻家女孩的路线发展，但后来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的职业方向。

这个人便是武侠电影一代宗师——胡金铨。

由于出众的舞蹈功底，郑佩佩被胡金铨导演相中，从此与“侠女”结下不解之缘。

1966年，被誉为新派武侠电影的开山之作的《大醉侠》上映，作为女一号的郑佩佩，从此便成为香港街知巷闻的“金燕子”。

电影里，金燕子在客栈一人击退群寇的桥段，被奉为武侠电影的教科书。

郑佩佩每每说起自己的武侠之路，都非常感谢恩师。

“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演歌舞片的，从来没想到会演武侠片的角色。”“当时胡导演告诉我，你一定要摆脱跳舞，很多人以为跳舞的人就能拍武侠片，其实这是另外的感觉，尤其是眼神，胡导演让我花了很多时间练眼神。”

声名大噪后，郑佩佩相继出演了《春江花月夜》《神剑震江湖》《金燕子》《红辣椒》等电影，一年稳定产出三部以上，非常劳模。

1969年，郑佩佩主演了何梦华导演的《玉罗刹》。

不同于胡金铨作品里正义凛然、英姿飒爽的人物风格，何梦华镜头下的武侠人物，更带一丝女性的柔情。

郑佩佩的玉罗刹，既有她本人一贯的英气逼人，又有《金燕子》里的柔美情怀。这个敢爱敢恨、凌厉果断、亦正亦邪的角色，带着点新时代女性的自我色彩，后来也成为她职业生涯里的代表作。

《玉罗刹》同年，郑佩佩被评选为“武侠影后”。

在邵氏的几年里，郑佩佩演绎了许多经典角色。“一代侠女”也由此诞生。

可侠女合该是潇洒的，不为情感所牵累。但让人惊讶的是，1971年拍完罗维的《影子神鞭》之后，郑佩佩直接选择了息影并远嫁海外。

02、破产离婚

这段婚姻是她人生的分水岭，直接否定了她过去的20年。

当时的丈夫原文通是台湾商人，其父是邵氏公司在台湾的代理商。她与原文通的相识也颇具戏剧性：郑佩佩的母亲到原家打麻将，输了钱，让郑佩佩送钱过来。就这样，两人相识。

原父很喜欢郑佩佩，甚至还经常邀请她到家中做客，这让极度缺乏父爱的郑佩佩感受到了来自家庭的温暖。彼时，郑佩佩刚从一段与亲密好友的三角纠葛中脱身而出。

于是，身心俱疲的她毅然选择投入这段婚姻，宛如溺水的水抓住救命稻草。

“年轻的时候以为自己懂得爱，也可能是他的家庭让我快乐。

后来郑佩佩回忆起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原文通，她认为是自己太缺爱的缘故，并形容：这是用三分钟决定她人生的冲动决定。

大概是从小的经历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在家庭中扮演好一个角色，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平等的爱情，甚至她的母亲，当年其实也只是父亲的二房。

所以婚姻里的郑佩佩，很传统地扮演着好时代剧本里的女性角色。讨好，成为了她汲取爱情营养的唯一渠道。

“当时的女人，都觉得自己是传宗接代的，能为夫家生儿子很重要。”

“嫁进原家以后，知道他们家三代单传，更觉得自己有一种使命感。”

多年后郑佩佩谈起这段失败的婚姻，这样解构当时的自己。

“因为所谓的爱情结晶，是有了爱情才有结晶，如果把它当成一个任务那当然是一个错误。”可惜彼时的她还并不懂得这些道理。

婚后的郑佩佩，丢掉了从前的“侠女”，活成了“原太太”。

她的人生仿佛被高速压缩，不仅要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还要做很多家里的活儿：开舞蹈班教舞蹈、帮丈夫的进出口公司验货、管理百货商店并送货上门。

作家蔡澜是郑佩佩的好友，谈起她的这段婚姻，他曾经说：“在美国的那些年，只知道她顶下一家人的生活，没听过她先生做点什么。”

一个不知付出的丈夫，一个任劳任怨的妻子，这样的婚姻组合，注定是一场悲剧。

在经历8次怀孕、4次流产后，郑佩佩生下3个女儿、一个儿子。可惜幼子的出现并没有为这段压迫的婚姻带来什么改变。

也许是终于看到婚姻的本质，郑佩佩有了重操旧业的想法。

“去了美国之后，我才知道我有多红。”在唐人街，几乎无人不识郑佩佩。虽然“侠女”早已退出江湖，但江湖中还有她的传说。当年的金燕子，已经红到了大洋彼岸。

为了和当地的华人分享这些年在美国的种种经历，她创办了一个华语电视台，并自掏腰包制作了一部美国华人纪录片系列《继往开来》。可惜电视台最终没有做成功，还让她亏损了二十多万美金。

“我根本没有计算过成本，我是自不量力，觉得天塌下来都可以自己一个人扛。后来，节目口碑非常好，但虽然大家都叫好，却没有人帮我想过，拍摄成本要怎么赚回来。”

原文通是个生意人，当然不支持这一事业。而且在外人眼里，始终是郑佩佩的名气大于他的，即便妻子已经相夫教子多年，但出去时别人还是认为，他是郑佩佩的丈夫。

事业上的分歧以及婚姻观念的不一致，二人终于在1989年结束了这段婚姻。

离婚后，从前很少管理财产的郑佩佩便在生活中露了怯。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她要独自为生计奔波，还必须偿还做电视台欠下的债务，此外还要支付儿女的抚养费。这对于当时净身出户的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走投无路的时刻，郑佩佩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颠沛流离的那段日子。

后悔吗？郑佩佩坦然说：“我智慧没那么高，如果重来，还是会选一样的路走。”

生于旧时代的孩子，穷极一生都逃不开旧社会的阴影。

03、东山再起

婚姻没办法给她带来转机，但事业可以。

1992年，郑佩佩复出。

正如她多年前幸运地碰到胡金铨导演一样，二十多年后，她遇到了周星驰，出演了我们熟悉的那部电影《唐伯虎点秋香》。

接到剧本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演的只是一个会武功的华夫人，跟之前的角色有点像。但拍摄时才发现，这与从前的戏路完全不同。

青春时期演惯了侠女的郑佩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搞笑，还先把周星驰的作品全看了一遍。

“别看含笑半步癫那短短几十秒，我们几乎拍了一整天。那时候，镜头已经有回放技术，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拍，周星驰非要我们每个人包括灯光、摄影都笑了，才觉得ok。”

昔日的金燕子，摇身一变，成了谐星华夫人。

在观众还沉浸在从前的“侠女”印象中时，她已经率先一步，走了出来。

2000年，她在李安的《卧虎藏龙》中饰演险恶诡谲的碧眼狐狸，并以这个角色荣获香港金像奖最佳女配角。正是这个角色，让她重回巅峰。

解开婚姻枷锁的她，此后在事业上一骑绝尘，带来了更多我们熟悉的经典角色。

《杨门女将》中的佘太君；

《仙剑奇侠传》中的姥姥；

《水月洞天》中的龙婆；

以及最近的，《花木兰》里的媒婆。

“人生像是一场戏。当我们一天天走过时光，我们很清楚那不是一场戏；但在回首往事时，却会觉得这往事犹如一场戏。

我宁可是演戏中人，戏演完了，卸了装，可以对戏中人不负任何责任。

最可怕的是戏终时，怎么也卸不了装。这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一场戏，要对自己演过的、做过的一切因果都负起责任。”

从《大醉侠》里的金燕子，到《唐伯虎点秋香》的华夫人，再到《卧虎藏龙》里的碧眼狐狸，戏中的郑佩佩，真正完成了对前半生的自我救赎。

彼时的她，不再是戏中的“侠女”，而是一位真正的侠女。

说起与自己最相像的角色，郑佩佩说：“我希望自己像个侠女，所以我当初演《大醉侠》金燕子的时候，很满足。”

作者：ZAU

责编：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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