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刚公布的统计数据,全球新冠确诊人数达到 300 万例,20 万人死亡。
由于肺部功能丧失,感染新冠病毒的重症病人有时需要靠呼吸机来帮助肺部运作。但呼吸机救不了每个人。
在这次新冠疫情中,世界各地的医护人员都会面临一个艰难时刻——当患者被诊断已无存活可能时,他们不得不按下关闭呼吸机的按钮。
这对于病人来说,意味着生命的终结;而对于亲手关掉呼吸机的医护人员而言,这何尝不是对自己人性的折磨。
" 每当我要关掉病人的呼吸机,都让我无比痛苦。" 伦敦皇家自由医院 ICU 的护士长胡安妮塔 · 尼特拉这样说道。
因为自己的工作职责,她不得不亲手关上维持病人生命的呼吸机。
" 有时我甚至觉得,我要为另一个人的死亡负责。"
亲手关掉病人呼吸机的护士
胡安妮塔 · 尼特拉 ↑
尼特拉出生于南印度,为英格兰国民保健署工作了 16年。现在她是一名重症监护的专责护士,带领她的护士团队,在伦敦皇家自由医院的重症监护室(ICU)中,照料新冠重症患者。
" 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关掉呼吸机。"
两周前,尼特拉刚早班到岗,就接到 ICU 登记处的通知,要她去 " 终止一位重症病人的治疗 "。
这位病人恰好也是一位护士,50多岁在社区医院工作。尼特拉立刻通知了病人的女儿,告知对方病人的情况以及将停止治疗。病人女儿表示理解。
" 我向她保证,她的妈妈没有痛苦,看起来很安详。我还问了她妈妈是否有什么愿望或是宗教上的需求。"
这间 ICU 中一共有 8 个床位,每个之间都靠得很近。这名即将被关闭呼吸机的病人周围,是其他昏迷中的重症患者。
尼特拉开始了流程,拉上了帘子,关掉了显示器,然后她把电话听筒放到了病人的耳边,让病人女儿和她说话。
由于疫情原因,亲属无法进 ICU 送病人最后一程," 她女儿想和她做一次视频通话,但很不幸,ICU 里禁止使用手机。"
房间里此时只有电话里病人女儿的声音,医护人员集体静默了。按照病人家属的请求,尼特拉又用电脑播放了一支音乐视频。
然后,尼特拉关掉了呼吸机的开关。
" 我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直到她离开。"
疫情之下,见不到 " 最后一面 "
关掉呼吸机的五分钟后,病人死去了。
尼特拉说,她看到监视器上的闪灯,心率仪显示为零," 变成屏幕里的一条横线。"
电话那头,病人的女儿并不知道此时母亲已经走了,还在电话里和妈妈说话,一边祈祷。
尼特拉拔掉了输送镇静剂的管子,拿起话筒,怀着沉重的心情告诉对方," 已经结束了 "。
此时尼特拉的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在同事的帮助下,她给遗体作了擦浴,用白布将其包裹起来,搬进了裹尸袋中。"封上袋子之前,我在她额头上划了一个十字。"
"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样独自死去,真的很悲伤。"
尼特拉说,尽管如此,她仍觉得去照顾那些弥留之际的病人,能让她们尽量以最安详的状态离开,这也能使自己得到抚慰。
" 我看到过病人因为拼命想要呼吸,在痛苦挣扎中死去,那个画面让人非常压抑。"
虽然现代医院快速发展,治疗手段越来越多样,但是在病人还有生命迹象时关闭生命支援器械,类似这样的临终医护伦理问题,始终是医护人员的难点。
尼特拉说,在还没有新冠疫情的时候,每当遇到这种问题,医生会和病人家属进行面对面的交谈,来商定最后的做法。
以往当生命支援器械被关闭前,最亲的家人还会被允许进入 ICU,见病人最后一面送别。"不过,在当前情况下,世界上大部分医院里,这种程序已经不再适用。"
"ICU 平均每天有一个人死亡 "
截至目前,英国的新冠确诊病例达到 15 万人,死亡 2 万人。
由于新冠疫情来势汹涌,尼特拉所在的伦敦皇家自由医院和目前各地许多医院一样,处于超负荷运转状态。
这家医院的重症治疗部床位从 34 个增加到了 60 个,全部住满。尼特拉说,通常在 ICU里她们会保持护士和病人一对一,但现在已经是一个护士要负责三个病人。
" 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一个护士将要面对六个病人。"
尼特拉的护士团队 ↑
在尼特拉的团队里,有几位护士也出现了感染症状,正在自我隔离。医院正在紧急培训其他后援护士,前赴后继进入重症监护室工作。
" 每一次轮班开始前,我们会握着彼此的手,说注意安全。" 尼特拉说,大家会彼此照应,并确保每个人都戴好手套、口罩,穿好防护服。
和大多数医院一样,伦敦皇家自由医院的物资处于紧缺状态,呼吸机、输液泵、氧气瓶和许多药物都短缺,好在还有足够的防护服给整个团队使用。
尼特拉说,现在这个 ICU 里,平均每天会有一个人死亡,这个数字比起新冠病毒在全球大流行之前要高得多。
作为护士长,尼特拉必须要压抑自己的恐惧,带领团队夜以继日地战斗。
" 其实这很吓人,我经常会做噩梦,睡不着。我也担心自己会感染病毒,同事之间交流,其实大家都很害怕。"
就在去年,尼特拉因为肺结核而停工修养了好几个月。她说,自己知道肺功能已经有所损伤,在新冠病毒面前会有更高风险。
" 很多人都劝我,说我这种情况不应该再到疫情一线工作。但这是一场全人类的灾难,我必须站出来,做好我自己的职责。"
尼特拉说,当自己结束一班的工作后,她会想到那些在自己照料下死去的病人。
" 但我会尽量试着,在走出医院大门的一刻,让自己的大脑休息。"
尼特拉(中)和同事们 ↑
类似尼特拉这样的悲伤故事,现在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在疫情期间,医护人员和呼吸机资源紧缺,在最大程度尊重病人和家属意愿的前提下,医院必须在适当的时候结束生命支援器械的运作。
不得不亲手 " 终结 " 病人的生命,这对于每一个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护人员而言,心理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在这一个个负重前行的医护人员背后,考验的也是整个人类文明社会,对于临终医护这个大课题的伦理观念。
希望这一切能早日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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